涅凤磐凰千叶莲-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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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即便是要嚼舌根,也大不了是说她狐媚侍主,擅宠专房,□不知节制,在这宫闱里头,她顶着贵妃的封衔,又甚得帝王宠爱,这样的流言蜚语早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即便是再多添些也无所谓。
她不在乎。
桌上玻璃盏,灯花结了足足有半寸多长,半明半暗,素衣凑近了去,看着腕上的碧玉镯子,并未曾见镯子里的血色有半分稍退。看来,这还不是他的死劫。她这才浅浅地松了一口气,拔下头上的紫金凤钗,挑了一下灯花,烛芯“嗤”的一下绽开来,仿佛是朵只开了一刹那的花儿,转瞬即逝,什么也不曾留下。
昨夜的一切,来得如此迅速,就让就像那等灯芯里开出的花朵一般,一下子,便将她这么久以来的哀愁全都带走了。她不想去计较那些隐瞒,也不像埋怨他让她吃了那么多苦,流了那么多泪。这一刻,什么也比不上他的性命来得重要,其余的一切那么轻渺,似乎都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没有死,真好。
是的,只要他还活着,那么,她便什么也不求了。
甚至,这哪怕只是老天最后的眷顾。
她情不自禁地闭上眼,伸出手细细地抚触他的每一分轮廓,感觉指尖的记忆与脑中的记忆在一寸一寸重叠着,灯影转过燃在眼里,恍如潋滟的泪光。睁开眼,她细细地凝视着他,那眉眼,那鼻,那唇,一寸一寸,眷恋不已。他还在昏睡,刚毅而英俊的脸庞燃烧着不正常的酡红色泽,那微微蹙起的眉随着她抚触的手慢慢地舒展开了,冷汗倒似乎是淌得不如昨夜那么厉害了。
难怪见济越来越像他,难怪那日她喝醉了酒,醉眼看不清面容,可手指却是认出了他,铸就了那一夜疯狂的欢爱痕迹,现在想来,要不是她事后内疚不已,恐怕她已经知道真相的些微端倪了。
是太迟钝,还是太执着?
因为从不曾怀疑,所以,便就选择性的失明?
借着宫娥送来让他洗漱的水,她拧了一条帕子,细细地擦拭着他的身体。以往的欢爱,他总是那般激狂,似乎是一开始就打算让她无暇兼顾其他,除了在迭起的□中欲仙欲死,欢爱之后,她也总是累得眼也睁不开,只能在他的爱语中昏昏沉沉的睡去。而隔日一早,他又往往早一步醒来,自然也不会给她机会注意到他身上的某些不对劲。而今,她才察觉到,他心口处那道伤痕有多么触目惊心。
她记得,当时他的那一剑,的确循着死穴穿胸而过,那么,他的后背上也必然是有伤痕的。可是,他究竟是用为什么要当着她的面假意自尽,还不惜将事情搅得如此复杂呢?难道,他仅仅是为了要演一场戏骗她,以便让她就此对风湛雨死心么?
还有很多很多疑问,她一时还想不出缘由何在,但现在,并不是她计较这些细节的时刻。虽然手里有寒蛩绡,早前也曾因受伤中毒而敷过沉香冰蝉子,可是,她还不能这么马马虎虎地去找韩赵燕齐。虽然掩饰得不着痕迹,可她看得出,那个灵藏的巫蛊师对朱祁钰有着极深的敌意。她并不确定那人会真心地救治朱祁钰,倘若,救治朱祁钰对他毫无好处可言。
以蛊养蛊的背后要经受怎样的考验,她心里是有数的,朱祁钰恐怕也略有所知的。即便如此,她绝不能让他知道真相,否则,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会答应?
所以,她需要一个帮手。
既然他骗了她那么久,那么,她也小小地骗一骗他,这顶多是所谓的礼尚往来,应该不算为过吧?
而这个帮手,她已经有人选了。只是,眼下,她还需要立刻知道一个重要问题的答案,那就是——
如果当日的风湛雨是朱祁钰,那么,又是谁在假扮朱祁钰呢?
那个人的幻术无疑是极佳的,气度,神色也与朱祁钰分毫不差,想来定是个与朱祁钰私交匪浅的人物,所以才能够得到朱祁钰的新人,才能在那种关键而混乱的时刻骗过她的眼力!而那个人,不可能是他的二师父凤莫归。
那么,他那神秘的大师父又是谁?
沉香冰蝉子……寒蛩绡……人蛊……
朱祁钰……风湛雨……假死……幻术……
徐徐擦拭着他身子的手骤然一僵,素衣的心无意识地腾然一动,心底像是有什么滚热的东西扑棱棱地翻腾了上来,硌得胸腔里满是苦涩的味道。
一切的玄机,都似乎指向一个一直以来袖手旁观的人。
那个人就是凤羽绯。
倘若她真的就是朱祁钰的大师傅,那么,她无疑是最理想的帮手。
秋水忘川
一大早,唐子搴便起身前往独倚殿,半道上正好遇见急匆匆过来传话的宫娥。宫娥自然不明真相,也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都是些语焉不详的言语,可唐子搴却知道,情况只怕不容乐观。以朱祁钰的修为,身上的蛊毒只能撑至多三十六个时辰。
眼下,时间已经不多了。
一踏入独倚殿,唐子搴便看到坐在床榻边的素衣。她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仍旧是衣着素白,可衣裙却并非宫装的层叠繁琐,一身的打扮衬得她极为利索。朱祁钰似乎也还昏睡着,两人那彼此交握的手,像是一把无形的锁,丝丝扣扣,仿似将灵魂也牢牢契合在了一起,任谁也无法分开。
“你要出宫去?”
唐子搴见到她这一身打扮,心里便多少有了谱。可不知为什么,面对如此变故,眼前这个女子竟然也能做到平静镇定如斯,这样的态度总让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一时说不上来。
“没错。”她的声音很低,连头也没有抬,只是轻轻靠在朱祁钰的颈侧,感觉到他越发热烫的呼吸,心里极细微地颤动了一下,酸楚瞬时便涌上眼睑,却被那么无声无息地强行压抑了。此时此刻,她与他近得似乎是溶合在了一起,连呼吸的步调也是一致的。“我出宫去找他的师父,在明日天亮之前会尽量赶回来的,就劳烦你照看一下他了。”掰开他那紧握的手指,她站起身,步履极快地与唐子搴擦肩而过,似乎是有急事待办,不能再浪费一点时间。
“等等!”唐子搴有些突兀地喝止了她的脚步。“韩赵燕齐那所谓以蛊养蛊的方法,你真的打算要尝试么?”
独倚殿好像一下子变得很是空旷,唐子搴的声音似从极远处传来,丝丝渗着寒意,恍惚中,这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而她,即便是天大的事也定要咬牙独撑。“你也是对蛊术有所涉猎的,如今,除了这个办法,我还有什么更可行的办法么?”她没有回头,不起丝毫波澜的声音,带着一种倔强的坚持,痛苦的滋味象拔不出来的刺,在骨头里面辗转厮磨着。
她不是没有隐痛的,可是,她向来都是秉承着自己的执念,一向都不曾后悔,不曾认命。是她做的孽,便由她来一肩承受了吧。他的命盘已经早早被她攥在了手中,即便是孤注一掷也罢,她都要狠狠地将他的命握紧!
死也不松开!
“以蛊养蛊,也就是以命相搏。”唐子搴看着床榻上的朱祁钰,对于她这样的决绝并不十分赞同。他知道,倘若朱祁钰此刻是清醒的,一旦得知了她这样的打算,恐怕不知会震怒成什么模样更遑论是赞同了。“且不说你身上养出的蛊能不能抑制不了他身上的蛊,如果我没有看错,你应该是有了身孕了吧?!”
“是么?”素衣面无表情,眼睛微颤地眨了一下,重睑浓睫遮过沉潭的的颜色,那轻轻地喟叹,一点也不像是在回答他的疑问。极轻极轻的一句话,像是一把无形的匕首,划破空中近乎凝滞的空气,无声地碎了一地:“我从不曾求过谁,今日,若是我开口相求,你能卖我个脸面应允了我么?”
唐子搴略略一愣,许是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有这样的言语,只觉得心里突然被人猛捶了一下,含着刀光剑影的风无形凶猛地扑了过来,激得耳边一阵轰鸣。
可是,没有料到却不代表想不到,她接下来想要说什么,他多少都能猜到些了。
“你说吧。”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三个极简单的字却犹如飞雪漫天,即清且薄,瞬间便融化,不留一丝痕迹。
素衣黑亮的眸子,现出一点寒光,幽邃而凛冽。她推开大殿的门,刺骨的寒风凛冽而入,一时之间,大殿中就有了一种冰水浸没的错觉,仿若置身于严寒结冰的河流中,连思绪也麻痹了。
“什么都不要告诉他,就像当初他什么也不曾告诉我一般。”伴着寒风,她的话就像是最神秘的咒语,滚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侵袭过来,冰火两重天的刺激,震得唐子搴只觉眼睛也微微刺痛着。尔后,大殿的门关上了,分不清是火被风吹熄了,还是火烧成了灰烬,风便停了,不知怎么的,一时就这样有了片刻的游离,他只记得,那淡然却也坚定的声音一直留在了他的记忆深处,。
“倘若他真的有什么不测,我也从没有想过要独活。”
满地积雪,悄然无声,只有,一片皑皑素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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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衣刚走不过半个时辰,朱祁钰便就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了。
许是没了那交握的手,他总觉得自己整个思绪都是飘飘忽忽的,身子也是轻飘飘的,就像是失了线轴的纸鸢,一阵极轻微的风都能把他给刮到渺远的彼方去。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令他一阵又一阵的心悸。睁开朦胧的眼,他只看到床榻前似乎是站着一个人,可眼前却似是蒙了一层薄纱,怎么也看不清那人是谁。
“素衣,素衣……”
他顾不上那么许多,尽管脑子昏昏沉沉的,却急急地唤着她的名,伸手想要去拉住面前的那牧户的人影,可手臂却出乎意料的软,似乎是连一点点多余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颓然不支地歪向一边。
那细微的呻吟一传入耳中,唐子搴便立刻掏了两根银针出来,照着朱祁钰头顶的百会穴和风池穴施针,朱祁钰这才觉得眼前朦胧的一切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她出宫找你师父去了,我受她所托,在这里看护你,寸步也不能离开。”见朱祁钰那绯红的脸色稍稍缓和了,神色也变得清明些了,唐子搴这才抹了抹额上浸出的冷汗,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在床榻旁边坐下。“你的两个师父神通广大,若是得知了这情形,应该可以想到办法救你的。”
朱祁钰看清了眼前人是挚友唐子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是力不从心。身子明明很烫,可却一点汗也流不出来。纵使苦笑绽在唇边,他的表情仍旧是贯见的沉稳,仿佛一尊雕塑,只眉间那极深的褶痕泄露了一丝掩藏不住的情绪。
“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罢。”
对于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除了苦苦一笑,的确是没辙了。都说,人算不如天算,在他费尽心思让风湛雨这个身份在众人眼中“死”去,让素衣慢慢从伤心的桎梏中走出来,并转而接受他的时候,竟然会有这样的意外打破了一切的假象!
在儿子命悬一线之时,对素衣脾气甚为了解的他,不可能为了自己这说不出口的秘密便对妻儿的生死不管不顾,可是,一旦管了,顾了,也就意味着,他定然会暴露自己与朱见济是亲生父子的事实。
这样,他一直以来的隐于暗处的另一个身份便再也无法掩饰了。
他心中一直是有顾虑的,甚至于连想都不敢去想,如果有一天,素衣知道了这一切,他该要如何面对才好。在她为了“风湛雨”的死而伤心欲绝之时,他却只能选择对她隐瞒和欺骗。他怎么能够告诉她,正因为她那悲天悯人的心肠,让他登基为帝,也注定让他活不过而立之年。
是的,一旦登基为帝,便活不过而立之年,大师父一早便告诫过他。
他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愿,权利或者富贵,转眼便都可以烟消云散,他只求能与心爱的女子仗剑江湖,游山访水便就满足了。可是,对于素衣的选择,他能说什么呢?毕竟,就连他的命也都是她给救回来的,不是么?
他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多方安排,定然可以掩人耳目,做到两全其美,最后全身而退,可是,那接踵而来的意外——朱祁镇的身世,居心叵测者的阴谋,甚而至于素衣的猜忌,寒霜渐的从中作梗,这一切致使他不得不抛弃风湛雨这个身份,也抛弃了所有的希望。
不过是“成全”二字罢了。
用他朱祁钰一条命换天下苍生,也似乎是划算了呵,既然如此,那么,他就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为心仪的女子造出一个太平盛世。
他不是个浅薄狭隘的人,他也绝不自私。
能够用这些从她哪里借来的寿命,与她度过如此美好的日子,他这一世也算是无憾了。
所以,在大师父的协助之下,他当众演了那一场自尽的戏。他知道,倘若那场戏不能逼真到完完全全骗过素衣,那么,也就不可能骗过那些躲在暗处的居心叵测之人。
最终,那场戏成功了,所有人都以为风湛雨已死,可是,却只有他,明明守在自己心爱的女子,却只能眼睁睁看她哭得肝肠寸断,自己束手无策,不知该要如何劝慰。
看她那么伤心,他其实比她更难受千倍万倍,可是——
他没得选择。
“你也知道,有的事,本就不可能瞒得了一辈子。”
唐子搴自然明了他眼底的那些情绪都是苦涩与挣扎,身体轻轻一颤,含着一点感慨的声音便化作了涟漪,一层层散开,荡到了朱祁钰的脸上。
朱祁钰仿若未闻,唇边的苦笑越发显得幽幽地,七分酸楚掩入眼底,笑声低微得近乎支离破碎,睫毛盛着细密低迷的微光。“她定是恼我了。”喃喃自语着,他像是累了倦了,把头扭向旁人看不见的角度,掩饰脸上那极少见的落寞。
是呵,换作是谁,都不可能不恼吧!?
她一向都坦言,与“七哥”的情意是外人所不能明了的,可偏偏,“七哥”却也是骗她最久最深的人,绕是谁,都不可能会当作无事发生吧?!
他隐隐记得昨夜似乎有片刻的清醒,见到她满脸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