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提亚斯的旅行-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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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斯特！”
死灵法师缓缓地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把注意力投到眼前的对手身上，银灰色的瞳孔没有任何波动。
邪灵之矛消失不见。亡灵黯骑士与弗洛魔则在刚才的浩劫中因为离得太近被一同销毁，无一幸存。
男人站住了。
他注意到虚弱诅咒与尸气腐蚀正接连不断地加持在受伤的地狱三头犬身上，使得不断有大块大块的粘稠物体伴随着浓浓的魔兽之血掉落在地上，不仅被迫减慢了进攻速度，并且当它每移动一次就会感受到深入骨髓的剧痛。痛苦让这头原本骄傲的魔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原本在它周身燃烧的黑色魔炎似乎因为主人的愤怒扩大了数倍的范围。这种来自地狱的魔炎据称能烧掉人间一切的物质，至今还在吞噬周围的土壤。地面在各系法术的接连进攻与反弹下炸成一片狼藉，周围的树林夷为平地，犹如人间地狱的现场。
然而科斯特还活着。
“我，科斯特*阿莱克斯，您忠实的仆从。我来自黑暗，将归于黑暗。我从未希翼光明，我未曾背弃自己的信念。即便您的旨意将指引我抵达亡灵的安息之地，我也甘之如饴。”经受了极限双重击的死灵法师站在犹如人间地狱的空地中央，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被封藏的古老咒语，“现在，请赐予您的仆人无尽的勇气与意志，不被异界折损的心灵。我是科斯特*阿莱克斯，我现在向您祈求来自无垠亡灵之地的力量——安息之骨！”
当最后一个词汇的吐声落地，地面上猛烈地骚动起来。凶猛的死亡之息从脚下升腾而来，将这块土地上的每一个人包围其中。强力压迫下胆怯者无处遁形。
倏然之间，数千支巨大而锋利的骨矛拔地而起。已经被削弱了大部分力量的地狱三头犬失去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带上半空，然后被毫不留情地刺穿悬挂在上面。无数矛尖从身躯的另一头伸出，带着白骨的闪光，上面汩汩流淌而下的是地狱高级魔兽浓墨般的新鲜血液。魔兽痛苦的嘶吼响彻云霄，但是越挣扎，鲜血越是汹涌。
在黑暗中观察了许久的黑暗妖咒师雅戈*舒尔曼已经知晓了这场恶斗的结局。但是他的召唤兽们输了，并不代表他也得认输。淡紫色的眼睛轻轻一转就瞥见了立在不远处的人类青年，他的嘴角忽然扬起一丝邪魅的弧度。
青年的眼睛一直黏在死灵法师的身上，深切的担忧令他眉间深深地拧起来，无暇顾及身后试图偷袭的某个人。唯一令黑暗妖咒师感兴趣的是，当那个人类看到死灵法师进一步展现了致命力量杀死魔兽之后，脸上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或者是后怕，反而渐渐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姿态。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对偷袭者来说这正是最好的时机。
科斯特正陷入过度使用法力的后遗症中，虽然自己奈何不了他，但是只要把那名小小的人类捏在手心，事件或许会有所转机也未定。
正如预料的那样，当死灵法师注意到的时候，就是算立即瞬移也来不及伸出援手了。黑暗妖咒师轻易背叛了之前的许诺——那人轻盈的双手从浓黑的长袍下伸出，如夏夜的梨花一般雪白无暇，悄无声息地从人类男子的身后游过来试图贴近他的颈项，慢慢收紧。
科斯特想要疾呼男人的名字提醒他注意，但是话到了舌尖才惊觉他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同行这么多天，对方从来没有提起，而自己更没有开头询问。
男人凝视着他张口结舌的狼狈，冰蓝色的眼眸眨了数下，竟然浅浅地勾起一丝恬然。雅戈的手就在他的背后，而受害者似乎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困境。
雅戈在他身后抬起头挑衅地注视着被激怒的科斯特，向他扬扬眉，再一次收拢双手。他将很乐意看到猎物失利后的沮丧，尽管或许不会像预期得那么完美，但他相信任何事物的可能性。人类与邪恶的黑暗妖咒师，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思考，胜利都不会离他而去。
“放开他！”
科斯特的怒吼与一道奇异的金色光芒同时爆发。
在雅戈的手掌接触到猎物的瞬间，人类青年身上同时爆发出强烈的金色光芒，那道光直冲云霄，任何人都不敢正视。地狱三头犬的尸体在这道温暖的光芒中溶化成液体。黑暗被灼伤。科斯特在保护自己的同时庆幸他的下仆们已经安然返回地下。
雅戈惨叫一声飞了出去，把全身都缩进黑色的袍子里面，原本露在外面的双手开始溃烂。
“该死的光明系神圣魔法！”遭受暗算的黑暗妖咒师气急败坏地面向同样惊讶死灵法师，“你没有告诉我你的身边竟然会有一个充满光明的圣者！而且你还打算保护他！你疯了吗？”
虽然很诧异，但看到对手更加狼狈的姿态，科斯特嘲笑他：“我要做什么也不关你的事吧。”
雅戈狠狠地瞪着他们两个：“随便你吧。下次再见的时候，我不会让你们这么轻松的。科斯特，你就期待我们下一次见面吧！”
他如旋风一般突如其来，又如旋风一般倏然消逝在茫茫夜色之中，就像一切从未发生。只有周围的狼藉证明了曾经发生过的激烈战斗。
金色的光芒随着黑暗势力的离开渐渐黯淡了下来。周围又恢复之前的静谧与宁和。男人的脸上捉摸不出异样的表情。在科斯特的印象中，他永远只是温柔地凝视着他的契约者，和煦如风，神情恬淡，其余的什么都不曾提起。
科斯特终于脸色阴沉地回头审视着他：“你是什么人？”
男人忧郁地凝视着他，回答：“我是被丢弃的人。”
“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不想被鬼鬼祟祟的人跟在身边。”
他注意到男人犹豫了一下才回答他：“法瑞恩。”
“全名？”
男人抬起头对他微笑，表情里带着一些为难与隐约的悲伤。他无不歉意地摇头：“对不起，科斯特。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现在的我没办法称呼那个名字，我将会为它带着耻辱。”
科斯特神情严肃地盯着他研究了许久，隐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出众的美貌，永远高雅的贵族气质，以及对皇室的陵墓的了解，把谜底指向那些时常上演的争夺王位的古老戏码。显然过于仁慈的法瑞恩失败了，于是毫无悬念地被其他势力驱逐流放，最后死在了异国他乡。然后死者阴错阳差地被他召唤出来重返人间。对一个曾经地位显赫的王子来说，身上被皇家魔法师施加了神圣魔法的庇护并不稀奇。
科斯特稍微对这个可怜的家伙提起了一点兴趣。之前过度使用法力令他陷入低迷的力量空白。他找一处看起来稍微干净的地上坐下，指使男人出去寻找易燃的木材，“去拣一些木头来，我们需要重新生火。这点小事应该不难吧。”
“好。”
男人顺从地点点头，不过没走几步又被叫住了。
“法瑞恩。”
男人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冰蓝色的眸子沉静如水。
科斯特从空中呼出一个小小的银蓝色魔法瓶。亡灵黯骑士的骨骼虽然被消灭了，但是它的亡魂还被完好地保留在里面。科斯特小小地犹豫了一下，抬手在上面施加了一个触发性的防护法术。
“拿着。”他把魔法瓶抛给柔弱无助的人类男性，“好好收起来，这东西会保护你。不过记得绝对不能打开，里面的亡灵不是你能控制的。”
法瑞恩把魔法瓶握在手心，表情看起来有些意外。他低下头注视着手中精巧的瓶子，抬起头看科斯特的瞬间，冰蓝在垂落的发丝间隙折射出强烈波动。科斯特楞了一下，但是那些闪烁早已杳无踪影。他还来不及揣测背后的某种深意，法瑞恩直视着他的眼睛，忽然对他扬起了一抹绚烂至极的微笑。皎月重新从云的阴霾中自由，落下无边无际的光辉。男人的背景是化作废墟的残垣，但是他站在那里却让人看到了生命从他脚下、手边、头上开始新的萌芽。
死灵法师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但是他恢复的很快。
“快去吧。我还不想被冻死。”
“好。”法瑞恩向他点点头，笑着快步走了开去。
大约在十几分钟之后，在这片废墟的中央再次亮起了宁静的篝火。
法瑞恩在篝火的另一侧抱膝而坐，身体靠在粗大的树干上饶有趣味地观看着对面的死灵法师吸引幽火的奇妙举动。
曾经有人说，人类看见的那些浅淡不一的幽火其实是人或者动物死后迷失的亡魂，因为心中的执念令它们在死后也得不到安息，所以不得不四处游荡寻找机会复仇。幽火是一种邪恶的存在，只有更邪恶的人才能驱使它们。
法瑞恩不知道那是对还是错。在他眼中，那些幽火如同乖巧的猫咪一样在死灵法师漫不经心地抚弄下摇曳，它们极力想要获得主人赞赏，因此许许多多形状各异的火光汇聚起来，在夜的絮语中流动成各种各样意义不明的图案。
这像一幅静谧宁和的画面，而不是人人谈之色变的恐惧之源。死灵法师的呼吸平静，眼睛里倒映着这些有趣的姿态，苍白的脸色被跳跃的篝火一再地晕染。以上所有的特征在传说中的邪恶与柔软之间构筑了微妙的平衡。
注意到对面投来的好奇视线，死灵法师任由一只幽火从他指缝间顽皮穿过，一面抬起眼睛看了法瑞恩一眼：“你不怕这些？”
法瑞恩摇摇头：“不怕。不过很多人更怕它们。”
“经历过死亡的人当然不会惧怕。反倒是人类的内心比它们凶恶多了。”他停了一下，忽然问，“你认为什么最可怕？”
“人类的内心？”
“不，看不到自己的心才是最可怕的。”
法瑞恩猛然楞了一下，抬起头看他。死灵法师却背过身，为自己寻找到了一个勉强的卧处，然后躺下。
“明天还要继续赶路，早点睡吧。”
那个人说完便似乎真的睡着了，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幽火恋恋不舍地散去。当夜色越发深沉，万籁俱寂，唯有从密林的深处间歇传来一两下树枝断裂的轻响。
法瑞恩试图闭上眼，可是躺了很久始终没有困意，索性睁开眼睛望着顶上枝杈交缠分割出来的稀疏天空。皎月已经在西方，只有苍穹还蒙着一层淡淡的银沙，把原本的深色冲淡了许多。因为没有了强烈的对照物，漫天的星辰逐渐地显露出来。
从萨兰芬多到这里，路途不算远，但是也花去了很多的时间。在这一行程中，有很多的事情发生，令他忍不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陷入沉思。他不信任科斯特，显然死灵法师也不信任他。然而以雅戈的出现为转折，某些一直被忽略的细节渐渐披露。仔细回想起来，那个人却在整个旅途中一直保护着自己，哪怕是最危险的时刻都不愿意让自己插足。这是贤者之塔的诱惑还是死灵法师本身的骄傲，一时间旁观者很难从里面寻到线索。然而那只黑暗塔塔兽却是幸运的。
很显然，他遇上的是一名奇怪的死灵法师，冷漠，自私，脾气恶劣，高傲，与他记忆中的某个人完全不一样。在旅行的开始，他只是被那个人的背影迷惑，因此才会要求同行试图更进一步发现两者的相似之处。然而当他发现了迥然的差异，打算离开的时候，最初的印象却逐渐产生了裂痕。似乎，这个人是不一样的。人们总是传播着死灵法师的罪恶与残忍，然而当真正面对的时候会发现在那些冷漠背后似乎还隐藏了别的什么——而那正是死灵法师本人不愿意揭露的。
他忽然升起一种强烈的愿望，想看的更多，更多一点。
篝火中燃烧的木炭噼啪跳了一下，炸出一两颗小小的火星又坠回了火焰深处。
一切很安静。他听见火堆的另一边有人轻轻翻了个身，于是循声望去，发现科斯特也正注视着漫天的繁星。
良久之后，那个人叹了口气，忽然说：“明天的路还有多长呢。”
他楞了一下，没有注意到那只是死灵法师的自言自语，只是下意识地回答：“或许还有很长很长吧。”
科斯特意外地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把身体侧了回去，不再说话。
然后就没有了回应。
法瑞恩静静躺了很久，始终思索不出自己为什么那样回答的理由。死灵法师那边已经传来了平稳的呼吸。他望着星空又过了很久，最后坐起来，望着死灵法师那一侧的阴影，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第五章 贤者之塔
无止境从海岸线吹来的风带着海水的潮湿。
明明应该看到海却遍寻不着。天空是毫无瑕疵的湛蓝，深邃过法瑞恩的眸色。周围铺开了一望无际的旷野，茂盛着一块块淡淡浓浓的绿。法瑞恩的斗篷掉落在肩头，神色上找不到任何风尘仆仆跋山涉水的劳累。阳光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来不及转弯，恋恋不舍地碎落在他的脸颊。水色的长发在风之召唤下缕缕缠绵无尽，向前进的反方向延伸，企图亲吻拥抱身后的人。
科斯特跟随在他的后方在前往贤者之塔的道路上穿巡。每靠近一步，他就能感受到一部分的阴暗灵力从体内抽出去，散落在洁净的空气中，然后被悄无声息地吸收了。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领路人的背影，但是从那个人的影子里只能依稀感觉到淡淡的缅怀与叹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陷阱与恶意。
不畏惧任何邪恶与黑暗，也不惧怕光明，然而贤者之塔是科斯特唯一的克星。命运仿佛跟科斯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为了绝对的力量与知识，他舍弃了进入贤者之塔的机会；但当他渴望进入其中触摸每一本描述古老魔法的手记，贤者之塔的禁忌把投身黑暗的他拒之门外。没有一位黑暗系法师胆敢踏进贤者之塔的领土范围。在那里所有的黑暗力量被强大到极点的光明驱赶得无处藏身最终破坏殆尽，即便是百折不挠的科斯特*阿莱克斯，也从来没有挑战成功过。
路的尽头，一扇古朴而优雅的大铁门紧紧闭合着。它足足有三米高，上面雕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