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佳人-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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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惜在一副被夹了尾巴的表情,急忙掐灭了手中的烟,摇头道:“别别别,那我兴许就活不到你大婚之日了,我可不敢在老佛爷头上撒野。”
宫惜之提了嘴角,斜睨他一眼。
“你回去便说,等我吃完了这些补药也赶在大哥后面娶个媳妇生个大胖孙子让她舒心,免得她闲的慌,一天到晚来唠叨我。”
宫惜之敛了俊眉,黑目微微一动,并未言语。
“叩叩”。
辛酒里站在书房门口,一股乏力感涌上心头,刚刚下楼之时碰上赵管家,他便如释重负地将手中的托盘往她手中一递。
说是,宫大少爷向来只喝黑咖啡,今晚突然来访,而那位会煮咖啡的师傅已经散工回家去了,只留一个略知工序的小厨师手忙脚乱才煮出这么一杯,也不知对不对味。
辛酒里靠着闻了闻,苦中一股浓香,呛的她一阵皱眉。
听到宫惜在的声音,她才稳稳地走进去,将咖啡摆到宫惜之面前。
翻沿的白瓷杯,杯脚角缀着黑色的茎蔓类植物,高雅精致如同这个男子的脸,宫惜之抿了一口,神色微变,便放了一旁。
挑剔如斯,辛酒里默默移开了目光。
“小酒里?”宫惜在笑着唤她,语气异常暧昧。
她佯装未闻,在他示意下添了茶水,不知他竟丢出一句,“你便在这候着吧。”
宫惜之又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宫惜在突然笑逐颜开,问道:“大哥突然过来,应当不只是送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婚宴筹备地如何了?”
宫惜之又伸手去拿咖啡,浅辄了一口,揪了眉,挤出两个字:“很好。”
辛酒里深知自己站在这里有些尴尬,但也说不上来尴尬在哪里,她无心去听他们说些什么,可是宫惜在似乎故意强调了某些字眼,笑意盈盈地问道:“那我未来的大嫂白微澜,可有去宫家专门拜访?”
宫惜之神色一凛,语气冷了三分,“你不用操心这些事。”
辛酒里似乎听出点端倪,白微澜这个名字一次次有意无意地提起,她知道自己能够安稳地住在这里同那个叫做白微澜的女子有着莫大关系。
思考之中,手指绞的泛白,她还未主动请缨,便听一声冷漠至极地声音扫来,“你出去。”
屋里突然一片寂静,她利落地移动脚步,只听门板轻轻合上。
宫惜在站了起来,缓缓道:“大哥,你究竟想要掩藏什么?”
“不管是什么,你都不用知道。”
这般清晰冷漠的声音让宫惜在发笑,他总是这样,总是以为自己可以独挡所有,总是独自高高在上的摒绝一切麻烦,仿佛这样便可以使宫家老少无所忧虑。
他只不过比他小了两岁,却不得不屈从于他的庇佑,哪怕他完全不需要。
他不相信他看不出来,他为何会去司令部从小小的哨兵做起,他不是要与他分道扬镳,他只是不甘于在他身后吃软饭,也曾想要为他一向敬爱的大哥挡风阻雨。
“你好好休息,过几天回去看看母亲。”一如以往,他总会在事态严重前淡然地转身便走。
楼梯上传来重重的皮鞋声。
沙发边的人猛地弯腰砸向茶几上的烟灰缸,碎片嵌进肉骨,一双眼睛憋得通红。
辛酒里蓦地从床上站起来,虽然隔开一个房间,她仍旧听见那声爆响,忐忑之余,不暇思索便跑向书房。
门微开着,一个挺拔的身影立在窗边,一直到汽车的声音渐渐远去,垂在身侧的手便微微颤动,鲜血淋漓。
辛酒里微吸了口气,轻手轻脚地绕过一片狼藉的茶几,眼看着下方的地毯凝着一摊血迹,终是顾不得许多,轻轻抓过他的手,温淡道:“二少爷,请先处理一下伤口好吗?”
回眸间,她猛然一震,那样的表情她永远不会忘记。直至后来再想起时,心尖还是依旧疼痛难当。
4、第四章 美人
赵管事派人收拾书房,辛酒里便理所应当地捧着药箱站在宫惜在房间里。这里她收拾过不下三次,但却从没觉得如此局促过。
枣红色的地板,同色的宽大木床边摆着一张长长的踏脚椅,上头扔了一件灰格子马甲。黑色的意大利时钟,线条简洁的双座木椅,矮柜上摆着一台日本风扇,墙上挂着几幅色彩艳丽的荷兰油画,许是因为花纹繁复的墙纸,平日里觉得还算空旷的房间一下子眼花缭乱了起来。
她无奈地闭了闭眼睛,宫惜在正好从卫生间走出来,手上的伤口虽然经过冲洗,却仍未止血,他摊开手心看了一眼上回被她划出的伤痕,懒懒地往床上一坐,抬高手示意她过来。
辛酒里将药箱放在他床上,站着嫌高蹲着嫌低,只好坐在床边的踏脚椅上,微微倾斜着身子去看他的伤口。
她的手很软,握着他节骨分明的大手,小心翼翼地用消了毒的棉纱抵住伤口,他闷闷地哼了一声,她急急放松力度,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忍一下。”
接着又拿沾了酒精的棉垫轻轻沿着伤口的边沿擦拭着,他倒没再哼声,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绵密的羽睫,看着那双一向漠然的眸子突然变得专注灵动。
“还有……”
辛酒里抬起头,握着纱布的手顿住,她检视了一遍都已经止血的伤口,问道:“还有哪里?”
宫惜在笑着翻过手掌,只见一道已经愈合的细长伤痕,透着粉粉的肉红色,辛酒里羽睫一闪,不安地去看他的脸。
满脸的玩味终于让她毫不留情地将他的手包成了一个粽子。
宫惜在看她快速地收拾着药箱,笑着询问:“你怎么会一个人来上海,你的家人呢?”
小巧的手毫不停顿,反倒更加迅速地收拾起来,他试图去探究她的表情,却只看到一脸平静。
“您好好休息,我先下去了。”
宫惜在闭目躺倒在床上,他突然很想知道宫惜之是不是同他一样,对于这个相片上的女子,查无所获。
翌日一早,宫惜在便叫了司机出门,等到傍晚回来时,身边还带了一位香艳的女子,他们一路谈笑着上了楼,砰的一声,不知为何,辛酒里便听出那是房门。
因着他那句就近照顾,只要他上了楼,一切差事都由辛酒里负责,她避无可避地端着一叠奶油饼干,两杯红茶敲响了主卧的房门。
里头的调笑突然停止,过了半晌,宫惜在才姗姗走来开门,衬衫的扣子开了两颗,那件灰格子马甲也松松的解了开来,可谓衣衫不整。
他倚着门口,顺手从她的托盘中拿了杯红茶,眼角微挑,口气愉悦道:“行了,那些你自己拿去吃吧。”
“砰”。
辛酒里转回身,只听见房内传来低柔缓慢的音乐声,女子轻轻“啊”了一下,又娇娇地笑了起来。
她转步走回自己的房间,果真关着房门对着窗户细细地咀嚼起奶油薄饼。
也不知过了多久,惊觉自己竟然躺在床上睡着了,立刻整理一番便跑下楼去,经过主卧的时候,里面已没了声音。
楼下已经熄了大灯,一排暖黄的壁灯将大厅衬托地极幽静,她瞧了瞧外头暗沉的夜色,默默抿紧了唇。
“嘿。”四季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好在辛酒里没叫出来,这安静恬淡的氛围似乎连说话都得轻声细语。
她压低了声音,“对不起,我睡着了,你们是不是都把事情做完了?”
四季笑得欢腾,一路拉着她到了厨房,嗔道:“你怎么就惦记着活干,也不想想自己还没吃晚饭?二少爷已经叫人留了份给你,诺,这里。”
大概饼干吃多了,倒也没觉得饿,辛酒里看着锅里那份温着的饭菜,心中微动,眼前隐约又出现他那轻佻的笑容,低声问道:“二少爷呢?”
“哦,赵管事正在服侍他沐浴,因为你在睡觉,我们都得了便宜,二少爷吩咐今晚提早散工,好多人得了批准都到霞飞路逛马路去了。”
说完,这丫头一副蔫了的模样,唉声叹气道:“赵管事说我年纪小,外头不安全,只准让我留在宅子里帮忙打打下手。”
辛酒里笑了笑,安慰了几句,又突地想起来,便试探着问道:“刚刚那位小姐呢?”
四季瞬间又来了精神,眉飞色舞道:“哎,你不知道吧?她就是上海最红的交际小姐,唐悦。”
辛酒里端起满满一碗饭菜吃了一口,含糊地“哦”了一声。
“三福说她长得虽好看,但是太妖媚了,脸上不知涂了几斤白粉,哈哈,我说她就是嫉妒人家,我倒觉得唐小姐可美了,你瞧她那身材,笑起来甜美的样子,还有还有,你身上穿的可都是当下最时髦的。”
她如数家珍地描绘着衣物饰品高跟鞋甚至头发丝的每一个细节,末了兴奋地问道:“酒里,你觉得她美吗?”
辛酒里一口饭包在嘴里,正欲咽下回答。
四季又迫不及待地说道:“听说她最精湛的就是舞技,很多大人物为了和她共舞天天去百乐门捧她的场,今儿她就是来教咱们二少爷跳舞的。天哪,她怎么可以这么完美!”
辛酒里一口饭含在嘴里再也咽不下去。
旁边的四季顿时像被拍扁了的皮球,呐呐喊了一声:“二少爷。”
宫惜在靠在门口一派悠闲地看着她们,身上只一件薄薄的绛红色浴袍,胸膛微露,秀色可餐,也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远远听得赵管家喊了一声四季,那丫头便低着头落荒而逃。
宫惜在扬出好大一张笑脸,气定神闲道:“看够了就快吃吧,吃完了便上楼来给我换药。”
辛酒里不争气地狠狠噎了一口。
几日后,再换下纱布时,手骨处已经结好了痂,辛酒里帮他用药水擦过便收了药盒。
“这样就好了吗?”头顶传来不满的声音。
她抬头见他一副孩子般被忽略的神情,极是好笑,声音也暖了开来,“已经在好了,伤口也需要透透气。”
宫惜在“嗯”了一声,又道:“我要睡一会,你到三点的时候过来叫我。”
辛酒里应了声,便下了楼。
四季咋咋呼呼地冲到她面前,笑眯眯地看着她,道:“酒里,你觉得二少爷待你好吗?”
她一脸平和,似有预感的点了点头。
果然四季就欢欣雀跃地问道:“那你喜欢二少爷吗?”
她木然地抽了抽嘴角,坚定地摇了摇头。
四季遗憾地“啊”了一声,又抓抓头发说道:“可是她们都说二少爷待你与众不同,一看就是中意你。”
辛酒里宠辱不惊得一笑置之,心中已是有了打算。
恰好原本要去购置些生活用品的刘婶突然闹了肚子,辛酒里讨了机会便出了门。走在依旧热闹冗杂的街头,她情不自禁忆起刚来这里时满心的荒凉和畏惧,每日魂不附体地游荡在闹街小巷,只有一个念头,她一定要找到那个人。
温柔的双眸在记忆中幻放而过,眼前蒙湿了雾气,她垂下头,停顿三秒,继而满目坚定地走往人群深处。
不管是之前的他,还是如今的宫二少爷,他们只不过是苍茫之中片刻的停靠,曾经她也以为可以安然依靠,倒头来还是只余她独自奔赴。
只是,每一次想起,胸口还是不能言喻的揪痛,苍老如枯井的声音久久挥之不去,一遍一遍提醒着她:青山辽阔,幽幽旷谷,生死留存。
“人死不能复生。”
她跪在一整片绚烂的花田中,耳边只余一句:“人死不能复生。”
为何,生的人是她,死的人却是他?
人群中的身影猛地停顿,瘦弱的身体微微发颤,该死,她又出现幻听了。
“辛小姐。”
“辛小姐?”
“……”
“您听得到我说话吗?”
有人碰了碰她的肩膀,辛酒里反射性地退开一步,双目警备。
那人彬彬有礼地指指路边的车辆,露出一个沉稳的笑容,“宫少爷请您上车谈谈。”
这位自然不会是还在家中酣然熟睡的宫二少爷,辛酒里望了一眼那辆色泽隐暗的轿车,慢慢走了过去。
那人替她开了车门,便自行坐上了前座。
旁边强冷的气场如同一座冰窖,五分钟后,宫惜之依旧迟迟未开口。辛酒里看着渐渐驶远的闹市,不想费那多余的时间走回市场,缓了缓,喊道:“请停车。”
“如果您没什么吩咐的话,能先容我下车吗?我还有事。”
一道犀利的目光从后视镜中扫过,驾驶座上的方谏终于降缓了车速。在宫惜之身边做事首要之重需得察言观色,人家宫大少爷日理万机,脾气冷傲一点,目光阴鸷一点,手段毒辣一点,其实大家都可以理解嘛。
比如,这位辛小姐,哦对,他有调查过,这位小姐叫辛酒里,名字颇为古怪,金山人氏,无亲无故。
身世倒是清白,可也太清白了一点,生父母均不详,也无从知道她的任何附加消息。以致于他把这些消息原封不动地呈给宫大少爷的时候,只见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任何事情都能得心应手的宫少深深蹙起了眉头。
从而导致他也掖出了一身冷汗。
常言道,难得糊涂。
他向来能明善辩,什么当清楚,什么当糊涂,只要他方谏看一眼,那便心如明镜了。可这回,宫少究竟为何突然让他亲自去调查一张旧照片上的女子,绝不可能因为这女子美若天仙,宫惜之手腕了得,却独独不近女色,从未看他有过心动的迹象。
这,作为职业跟班,他从不也绝不去怀疑打探任何有关老板的心理及生理问题。再则,宫少马上便会同白小姐订婚,据传言,任何女人往那白微澜身边一放,都会暗自神伤,黯然哭泣,暗暗转身。
至于刚刚他们从洋行巡视回来,宫惜之突然叫了停车,随后便看见一个清瘦的女子疾步穿梭在人群中。烈日当头,她却穿着一条藏黑色的麻纱裙,半截袖的棉布衬衣,一头过肩的细软头发,在阳光下微微发黄。
他正疑惑,那个女子却突然停了下来,两条细眉结在一起,脸色苍白,侧着头很慢很慢地呼吸,他猜想着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