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时代-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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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芽忙问:“你怎么啦?”
真金苦笑道:“伤口忽然疼得紧!”他这两日不时用“马粪包”敷治伤处,原已一天好似一天,不知为何此刻忽然又疼了起来。
兰芽过去道:“我瞧瞧!”真金摆手道:“不必了,你也瞧不出什么来,到了下头找户人家借宿,再寻个郎中看看就是。”
兰芽点点头,等了片刻,见他仍蹲着不动,不免担忧问道:“你……还能走么?”
真金道:“能走,又不是伤了腿,当然能走!”说着站起身来,走在前头。
走出几步,却又忍不住回头问道:“你是担心我的伤,还是担心我不能送你下山?”
兰芽脸一红,低声说道:“想来……都是有的。”
真金默然无语,忽然手指身后大山道:“你看!”兰芽回头一看,原来南边山坡竟落了一大片蓝色的大蝴蝶,微风一过,翅膀映着日光微微颤动,煞是好看。
兰芽奇道:“哪里冒出来这许多蝴蝶?”
真金不答,良久,微叹一声:“丫头,那不是蝴蝶,是花。”
兰芽仔细再看,果然无一只飞起,真的是一大片美丽的蓝花。她观赏片刻,回头道:“是很好看,咱们走罢!”
真金见她毫不留恋,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赶路。
雨后路滑,又是下坡,下山时速度慢了许多。但走到日头当顶,也走到了半山腰。真金原想休息片刻,找些吃的,谁知正巧遇见了一个打柴的樵夫。
樵夫见他二人衣衫褴褛,满面尘土,还带着个孩子,便问他们从何而来,为何这般狼狈。真金有心借宿,便说自己是襄阳人氏,带着妻儿往荆门串亲戚,为走近路上了山,不想走错了路,险些饿死在山上。
他说到妻儿云云,忍不住偷眼去瞧兰芽,却见兰芽只是略微皱了皱眉,随即便面色坦然,并无窘怒之意。
樵夫听了这一篇谎话,大起恻隐之心,不待真金相求,主动便提出请他们去家里住一晚。这樵夫甚是热络健谈,边带路边说自家姓丁,也是刚刚添了个男孩儿,才七个月。
说到这里回头瞅了兰芽一眼,摇头道:“眼下正是累人的时候,走亲戚什么时候不能走?该等孩子大些再出门才是。”
兰芽不知如何应对,只唯唯而已。真金却大感兴趣,两步赶上樵夫,在他耳边问了句话。就见樵夫拍手道:“有啊,有的是!吃得好,奶水便多,吃不了只好挤出来倒掉。”说着眉飞色舞,十分自豪。
真金笑道:“既如此,便偏劳你家大嫂了,我把这母鹿放了回去罢!”
樵夫大笑:“我说你们怎地带了两只鹿?哈哈,真有你的,这鹿你是怎生捉住的?”真金道:“不是捉的,它掉在陷阱里,我们救了它上来……”见樵夫笑个不住,登时想到:“啊哟,难道那陷阱是……”
樵夫道:“正是,是我挖的,不想倒便宜了你家小少爷!哈哈!”
真金连忙赔礼,那樵夫十分豪爽,挥挥手道:“不值什么!不值什么!”
丁家就在山脚下,不多时便走到了。
兰芽抬头看时,见是一个宽绰的小院,豆棚瓜架一应俱全,门前拥着十来只母鸡,咯咯哒哒地打架;晾衣绳上红红绿绿,挂着许多尿布。
樵夫推开栅栏门走进院中,扯开嗓子大喊:“屋里的,来了客人了!”
一个身着碎花衣衫的农妇从屋里出来,看看真金,又看看兰芽,一时愣住了,扭头瞧着丈夫。
樵夫将真金和兰芽让进屋去,自己在外头向妻子述说情由。不多时,农妇笑着走进屋子,上前拉了兰芽的手,说道:“妹子,随我来!”
兰芽跟那农妇出去了,樵夫望着她二人的背影,低声向真金道:“小老弟,你浑家生得真美啊!”真金一怔,笑道:“那是我们村里的‘一枝花’,小弟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娶到手,怎敢不美,不美便退了回去!”
樵夫大笑,向真金竖起了大拇指。
兰芽跟了那大嫂出门去,进了另一间小屋。大嫂取出自己的一身衣裳给她,请她换下身上脏衣。
兰芽见她好意,便将男装脱下,换上了衣裙。那大嫂又领她去洗头洗脸。
兰芽将自己收拾齐楚,也觉身上轻松了许多。大嫂又带她回到原来的屋子。自己去厨下料理饭菜。
真金也换上了樵夫的短衣短裤,一眼瞥见兰芽换了女装,不由一愣。
只见她上身着一件淡紫色的衫子,下头是蛋青色长裙。朴素无华,亭亭玉立,就如这农家栅栏上探出的一朵小喇叭花一般。他吹了声哨子,回头向樵夫眨了眨眼睛。
不多时大嫂已收拾了一桌饭菜,齐齐整整端了上来。一道清炒菜心、一道鸡蛋炒辣椒、一碟风鸡片,并一大锅炖的稀烂的獐子肉。
樵夫道:“没有好东西请你们吃,将就垫垫肚子罢!”
真金喜道:“好几日没吃一顿饱饭,樵哥,少时你莫怨我吃得太多!”樵夫道:“正要多吃些才对,你吃得越多,我越是喜欢。”
大嫂将兰芽让到桌旁,自己却不上桌,俯身看了看兰芽带来的婴儿,轻轻抱起来道:“我给孩子喂些奶。”说着走到里屋去了。
兰芽问道:“大嫂,你家的孩儿呢?怎么不见?”
樵夫接话道:“他外婆早起抱走了……来,咱们吃咱们的。”
兰芽并不举箸,只坐在桌旁等着这大嫂回来同吃。
真金与樵夫却是吃得热闹,真金便吃便赞不绝口,口口声声只道:“这菜心炒得精彩之至,大哥你好口福。有这般会做菜的老婆,你这一生一世可享定了福。”
樵夫笑道:“你家弟妹做菜不好吃么?”
真金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说道:“怎么不好吃,好吃好吃,只是及不上你家大嫂就是了。”
兰芽只不做声,半响,向樵夫问道:“大哥,这村里,可有郎中么?”
樵夫道:“有!找郎中做什么,谁生了病么?”
兰芽点头称是:“他……他肩上受了伤,痛得很。”
樵夫放下筷子,认真道:“是什么伤?外伤的话,我就有很灵的药,不必郎中。”
真金忙道:“不妨事,吃了饭再说。”
兰芽看他一眼,端起酒壶来,竟替他倒了一杯酒。真金心中一热,端起来喝干了。
兰芽又倒一杯,轻声道:“这几日多亏你了。”
大嫂在旁看看兰芽,又看看真金,笑道:“你们读书人就是这么客气,一家子也有这些话说。”
兰芽红了脸,真金大笑,又是一饮而尽。
一时酒足饭饱,樵夫请客人早些歇息,手指里屋道:“你们一家三口,委屈些挤在一张大床上罢,咱们穷家小户,没得许多住处。”
真金道:“大哥说哪里话来,有张床睡,已是天堂了!”
那大嫂来将床褥铺好,转身去了。这里真金向兰芽道:“我就在这里坐一宵,你跟孩子上床睡罢!”
兰芽却道:“这两日山间露宿,半点忌讳也无,如今也不必就讲究起来,孩子放在中间,你也好好睡一觉罢!”
说着果然将孩子放在床铺中间,自己在床里自行躺下。
真金见她镇定自若,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摸了摸鼻子,依言在外边床上躺下。
这一宵却是清极无梦,早晨起来,真金第一眼便看向床里,却并没看见兰芽。他起来穿好衣衫,走到院里跟大嫂打了个招呼,问道:“我孩儿他娘呢?”
大嫂正拿包谷喂鸡,闻言走过来,脸上似乎带着歉意:“妹子早起走了……”
真金大惊:“走到哪里去了?”
大嫂道:“她说她回娘家!”真金茫然道:“娘家?”
见大嫂一脸同情地望着他,忙编瞎话道:“我娘子是跟我赌气,都……都是我不好,她……她究竟往哪里去了?”
大嫂道:“我知你们吵架,妹子都跟我说了。”她犹豫片刻,低声说道:“你也莫怪妹子发火,你也闹得太过不像,哪里有……”
真金此时倒不急了,抬起头看看大嫂,问道:“她说我什么?”
大嫂叹了口气:“你就别问了,她说今番定然叫你吃点苦头,才好长记性。她自走了,孩子扔在这里,你自己想法子罢!”
他听了大嫂的话,一动不动站了片时,慢慢转身走出房去。
大嫂站在门口等他,见他不乐,解劝道:“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和’,你大男人家,别放在心上。赶明儿回去好生哄一哄,也就是了。”
真金摇头道:“大嫂,哄不来的,她不喜欢我啊。”大嫂只道他是气话,忙又絮絮说些成家过日子的道理,劝他不要跟妻子计较。
真金一头听着她唠叨,一头却在心里苦笑:早就知晓是这样的结局,只可笑自己还扯谎说伤处未愈,盼她心有不忍,能陪自己多耽几日,莫要就走……
他仰头看着屋顶,也觉这事奇怪之极:不过是共处了两三日,怎地就依依不舍起来?更何况一个是使君有妇,一个是罗敷有夫,便当真不舍了,又能怎样?
他呼吸一滞,想起了那日兰芽在山巅念诵岳鹏举的“满江红”,郁郁之余,更觉自己是异想天开。
大嫂正留神他的神色,见他忽然弯了弯嘴角,似苦笑,又似自嘲,一时倒忘了该劝些什么。
真金道:“大嫂,我有一事相求。”大嫂忙问道:“是什么事?”
真金道:“我想先把孩子留在这里,过几日再来接他。烦你跟大哥照看他几天,行不行?”
大嫂想一想说道:“也是,你一个大男人家,照看不了这么小的孩子——好罢,你放心,我定不教他受委屈。只是你也知道,我家也有个小孽冤,你找到妹子,早些来接他才是。”
真金抱拳道:“那是自然。多谢大嫂!我给你留些银子,算作酬谢!”说完便向怀里掏钱。谁知一摸之下,大惊失色——两只金元宝,一锭大银,都已不知去向,怀里只剩了十来两散碎银子!
大嫂见状忙问:“怎么啦?”
真金脑中飞快转过一个念头:这户人家看着忠厚热络,难道竟是装出来的,其实是贼?然则一个念头没转完,又一个念头倏忽闪过,他眉头一扬,急急问道:“我娘子走时,可带了什么东西没有?”
大嫂思索着答道:“她向我讨了个小包袱,其余的……没有什么了!”
“那包袱有多大,沉不沉?”
真金此时已猜到定是兰芽趁他熟睡,将金银盗去了,但仍不死心,定要问个清楚。
大嫂道:“我送她出门,替她拿了一会儿,包袱不大,但东西挺沉。怎么啦?她……”
真金哭笑不得:“她把我的钱都拿走啦!”
31第三十一章
没想到大嫂听了这话;把脸一沉:“什么你的钱?那钱至少也有人家一半的份儿!这么不会说话;难怪弟妹生气!”
真金此时真是百口莫辩;只得赔笑道:“是是;有她一半儿!何止一半儿;有她两半儿!”
大嫂笑道:“这才是嘛。”
真金道:“那……等我回来接孩子时,再重重酬谢二位,可好?”大嫂嗔道:“没有酬谢,我便不应承了么?你家弟妹是雇了辆牛车走的;我替你寻个小毛驴代步罢!”
真金大喜;深深给大嫂鞠了个躬。
待吃罢早饭,跟樵夫两口子告了辞,真金便骑上一头青驴向荆门赶去。
此地虽然偏僻,但路上亦不时可见担柴的、卖水的、甚或赶着小毛驴送浑家回娘家的……在大山里走了两三日;此时见了人烟,真金反倒觉得寂寞起来。他一边慢悠悠走路,一边感慨今日的遭遇——实在想不到,这样一个腼腆斯文的大家闺秀,竟然做了一回梁上君子!
真金不自觉地又把手伸向怀里,却忽然想到:她敢深夜行窃,在一名男子怀里从容不迫摸了两锭金子一锭银子去,实在已算不得腼腆!
想到此处,他不禁好奇:她竟不怕我半夜忽然醒来么?那般尴尬的局面,她却如何解释?
他在驴背上一拍,万般懊恼:昨夜怎就睡得如此之沉,但凡略警醒些,在她行窃时捉住手腕,问上一句:半夜三更,姑娘这是何意——那该是怎样的暧昧气氛,旖旎风光?
这时驴子看见了路边青草,见主人不来催促,便低下头去啃食。真金拨正驴头,正要呵斥,忽然倒抽了一口凉气——昨夜她殷殷劝酒,正为教我酒醉睡死过去!啊,她允我睡在床上,也正是为此!我还道她是怜惜于我!
真金抽剑出鞘,“刷”地砍断了路边一棵小树。那驴子见主人忽然动怒,忙吐出口中嫩草,颠颠儿地跑回道路中间。
真金手指攥得发酸,清秀的面孔瞬间涨得通红:贺兰芽,你竟如此将我搓来揉去如弄小儿,你,你……你今后莫再碰见我,若碰见时,我不教你为这件事悔断肠子吓破胆子,我不是真金!
他手握宝剑发了半日狠,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将剑插入剑鞘。
贺兰芽,分明是个掐得出水的名字,谁能料到竟是这样一副让人火冒三丈的性子!
这日真金终是在城门关闭前进了荆门府。
他不再微行,一进城便打听府衙的位置。襄阳陷落不久,荆门就归了蒙元,眼下街上熙熙攘攘,看去似乎繁盛如旧,只蒙古兵不时飞驰来去,路边行人纷纷避让,连头也不敢抬,真金瞧在眼里,不禁皱起了眉头。
依路人指点,到了府衙门口,真金取出一枚小小图章,交给门人。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