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I&II-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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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想跟着你。我丰四在世一日,就一日忘不了你去水寨寻我的情形。你就当帮帮我,荐我入捕役吧。”
黄芩沉默了片刻,叹道:“好人家的孩子不该落贼道……也不该入捕役。”
丰大爷叹了口气,道:“四儿,你就听听黄班头的劝吧。入捕役能有什么好?虽然有些特权,但若不以权谋私,也不过挣个糊口。除了那些个鱼肉乡里、伺机敛财的恶捕,剩下的就是提着脑袋,拼上性命,却只能挣到糊口银钱的苦人儿。若是办案不力,还会受责罚,挨板子……”
“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绝不准你这混小子入捕役!”丰大娘“呼”得站起身,道:“象黄班头这样的捕快,偌大的高邮州至今也只出了这么一个。你要和他比,那是跷脚驴子跟马跑……一辈子也赶不上,所以,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丰四还想争辩什么,黄芩已笑道:“您二老放心,有我在州府一日,就绝不让丰四入捕役。”
丰大娘听言,一颗心才放下,又坐回凳上,道:“有黄班头这话,我就真放心了。”
丰四一脸掩不住的失望。
一会儿,大家吃得差不多了,丰大娘笑眯眯地冲黄芩道:“黄班头,今年二十有六了吧?”
黄芩不明其意,点头称是。
“年纪不小了啊……”丰大娘笑得更深了,道:“你现在升作总捕头了,应该找个会过日子的女人,也好有个照应。”紧接着又道:“可巧,我娘家姐姐有个女儿,模样端庄,为人贤惠,还未曾许配人家,不如我……”
“大娘的好心,先谢了。”黄芩没等她说完,就道:“成家的事暂且不想。”
丰大娘本想再劝上几句,黄芩已摆手阻止了她,并站起身,道:“时候不早,我也该告辞了。”
丰四起身送至门口,小声打听道:“我们这儿出了案子?”
黄芩道:“倒不是,只是得报村里有人死了,我来核实死因,以便注销户籍。”
“原来是这事。”丰四似有些失望,道:“这事我知道,死的是村东头的杨福,他没甚亲人,只单身一人过日子。今天一大早,有人在湖里发现了他的尸首,报的官。这会儿,村里能管事的人应该都在他家里了。”
黄芩点头道:“公务在身,就此别过。”
想着自己入捕役无望,丰四有些闷闷不乐地目送着黄芩离开了。
黄芩往村东头走时,正好遇上了管事的里正,就由他领着往杨福家而去。路上,里正告之,村里的仵作已经验过尸首,确是溺毙,没甚问题。到了杨家,黄芩见院里已布置成了灵堂模样,除了不及架起灵床,其他收敛用的棺木、香烛、纸钱等一应物件都已备齐,想必是管事的人和邻近的村民一起置办的。还有些前来吊问的村民零零散散地站在院中交头接耳,低声感慨。杨福已孤身多年,没甚家属亲眷,所以在场之人以看热闹的居多,真为他伤心的很少,更无人为他哭丧,倒还算安静。
黄芩等二人先在灵堂口拜了拜,继而穿过院落,来到屋内。
屋内,杨福的尸体被裹了白绢,盖了千秋幡停在那里,村里的仵作正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歇息。见了黄芩,仵作忙站起身道:“黄总捕头。”又冲里正施了一礼。
黄芩点了点头,问道:“验得怎样?”
仵作答道:“全身没有可疑的外伤,也不见中毒的迹象。挤压后,有水从肺腑涌出口腔,可见确是溺水而亡的。”
黄芩行到尸体旁,掀起幡巾,瞧见幡巾下是一张铁青、肿胀变形的脸,看来在水里泡了有些时候了。
他想了想,问道:“杨福的小船可找到了?”
里正点头答道:“是在西夹滩附近找到的。幸好船被水草缠住,否则漂到深处,只怕也难寻回。我已命人摇回小船,现就栓在岸边。派去查看的人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总捕头可要亲自再去瞧瞧?”
黄芩深思片刻,摇头道:“先不急。可有证人?”
里正说道:“邻居吴顺说昨天傍晚确实看见杨福驾舟下湖。想是去打鱼了。”
黄芩疑道:“夜里打鱼?”
里正解释道:“总捕头有所不知,这杨福身大力不亏,且懂些武艺,因为水性极好,平素傲称‘高邮四爪蛟’。他不服管束,扬言不怕惹了水贼,时常不理公门定下的捕鱼界线,越界打鱼。最近我们管得紧了,白日里他才有所收敛,但夜间出动得反多了。”
仵作道:“村里只有他常能打到十余斤的肥美大鱼,想是跑去黄林荡那边的多。”接着又皱眉补充道:“论起水性高低,在我们马棚村,若杨福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他水上的本事是一点也不含糊的。今晨,我乍听他淹死了,还不敢相信呐。”
“是啊,既然水性这么好,却怎么给淹死了?”黄芩想了想,吩咐仵作道:“你先解开白绢,让我仔细瞧瞧。”
仵作依他言,将尸首全身暴露出来。
黄芩从上到下,仔细看了看。看到胸口时,他稍作停顿,眉头似皱了皱。
里正为人细致,瞧他神色微异,即问道:“黄捕头,可有什么不对?”
黄芩道:“没什么不对。”稍后,他示意将尸体恢复原样,道:“就按不慎溺毙销户。”
仵作颔首,一边复裹白绢,一边啧啧道:“明明是个水油子,却溺死了,可叹造化弄人。”完事了,又道:“黄捕头,这事也真算蹊跷了。”
黄芩道:“也没甚蹊跷,马上摔死英雄汉,河中淹死会水人。谁都有疏忽大意的时候。”
里正点头道:“不错。这杨福鲁莽、好酒,或者他喝醉后又去驾船捕鱼,迷糊失事,也未可知。”
仵作道:“杨福没有家人,还需找人伴灵几日,等派去请的两个和尚到了,届时方好交托他们。”
黄芩道:“前次来村里时,也曾去杨福家,得他招待吃过肥鱼,也算有惠于我,不如今夜我留下伴灵作偿。”
里正显是没能想到,惊讶之下呆了呆,稍后道:“只是委屈了捕头。”
黄芩又对仵作道:“烦你把各项器具留下,如有需要,我当用则用,回头,再帮你送回去。”
仵作和里正虽不明其意,都乐得轻松,连连点头称好。
入夜,人都走光了。
院中,黄芩点起两枝白烛,焚了一炉香,列好一陌纸钱,又将祭物在灵前摆放妥当,便转入屋内。他亲手揭了千秋幡,解开白绢,手持烛台,凑近到苍白肿胀的尸体面前,目光聚焦在尸体的胸膛上。那惨白的胸膛上,膻中穴处隐约有个极小的点。这个小点,在一般人眼里,实在难以分辩,即便瞧见了,只怕也觉不出什么异常来。黄芩目光犀利,白天验查尸体时就注意到了这一小点。
他放下烛台,从仵作留下的器具中捡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磁石,贴放在尸体的胸前,左右缓慢移动。一盏茶的功夫,提起磁石,只见黑色的磁石上吸附着一枚细如牛毛,长约寸许的钢针。
黄芩心中一震,叹了一声,暗道:‘正是怕什么,来什么。’他知道这枚钢针无疑是件暗器,是它封住了杨福的膻中穴,令他全身麻痹,落湖溺水而亡。
继而他颇为不解,皱眉自语道:“这样的绝顶高手却为何要对一个普通渔民下手?”说话间,他将那枚钢针从磁石上取下,小心以拇指、食指拈住左右细看。看了一阵,他又喃喃道:“没有煨毒……此等人物在这里出现,州里岂不是要有大麻烦了?”
他心里明白越是暗器高手,越是不必煨毒,因为一旦射中,有毒无毒,中者都是必死,何必多此一举。
正想着,烛台的灯芯“啪”地爆响一声,暗了下去。
黄芩用那枚钢针挑亮灯芯后,就手扔向地面。这一扔,那枚针便没入泥地里,再瞧不见了。
他这番作为,可见已不欲将杨福的死立案上呈。只是,作为一方总捕,难道竟要隐瞒案情?
其实,黄芩暗里自打着小算盘:那凶手若真是猜测中的人物,就断不会被查出真实身份,因为但凡行走江湖的高手,别的不谈,多的就是虚假姓名,借用身份,如果立案上呈,根本无处缉拿,不过令一干捕快空忙一场后,再吃些板子受罚而已。而杨福之死又无苦主,在他看来,倒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隐下的好。
重收拾好尸体,黄芩才踱至院中,仰头望着皎皎月光,心道:‘若接下来再无事端,就算牺牲个把莽夫,也是高邮州的福气。’接着,他思绪飞驰,凝神细思,想起了一个人。
他想起的这个人,姓林,名有贵。
想了片刻,黄芩倒觉有些困了。之后,他复进屋内,寻了床破席,就地铺下,便自躺下睡去了,全然不顾一旁还摆放着具阴气渗人的尸首。
第2回:俊秀才路入酒肆戏游龙,灭门案惨绝人寰撼君心
第二日一大早,待里正等人又到杨福家时,黄芩便告辞离开了。回到州府,他照例寻问了些琐碎的公事后,立即抽调人手巡查马棚村,同时派遣州内捕快奔至境内各大、小客栈,登记过往人员,如遇可疑,及时上报。自己则独自一人来到了太平庄。
太平庄最北头的树林里有一户人家,离邻近庄户距离较远,环境很是幽静。同普通农户、渔民屋院不同的是,他家院墙高筑,大门紧闭。户主姓林,叫林有贵,有一妻林氏相伴。这夫妻二人原本都不是本地的,两年前,驾着辆马车跑来了这里,说是要投靠此地的孤老婶娘。可他们说的那位老妇偏已死了五、六年之久了。得闻此讯,二人倒也不在意,只欲在此间落户,暂不落籍。当时黄芩曾仔细查问过,见他们不但手持京师巡检司开出的路引,而且各项牒文齐全,实在没甚可疑之处,只得由了他们。过不多久,林家夫妇便拿钱使人在婶娘荒芜的宅基地上建起了一庄大宅,居住下来。虽然比起少数乡绅地主的四门多院、锦衣玉食差得远,但有深宅大院住着,吃穿又从不见短缺,可见家底颇为殷实。林有贵为人圆滑,喜欢和人搭话,人缘不错,平素在州内各处走街窜巷,打打零工;林氏则足不出户,本份守家,与别人保持距离,相安无事。一年后,林家添了个大胖儿子。唯一与别人不同的是,这夫妇二人不喜待客,平日里极少有人去他们家中窜门。除此之外,一切如常,不曾遭任何非议。可偏是黄芩心头总有丝抹不去的异样。
黄芩心头的异样并非没有根据:首先,京师乃天子脚下,是人人都想去的地界,为何林家夫妇却舍了原籍京师,移居到高邮这穷乡僻壤?其次,只打零工的林有贵是靠什么收入来支撑一家的日常开支的?再次,林家夫妇二人来时,马车轮下土地上那两道被压得深深的轱辘印,表明车里装的绝不只他二人。那么,更多的是什么?会不会是说不清来路的、白花花的银子?……
这些疑虑倒也罢了,最重要的是,黄芩第一眼瞧见林有贵时,直觉就告诉他:这个人,不简单。
虽心存异样,但黄芩却说不出口。之所以‘说不出口’,是因为他没有确凿的证据,或者说,还不能完全肯定。心底里,他怀疑林有贵不是曾经贪脏枉法、打家劫舍,侥幸得了逃脱的法子,才举家隐居于此,就是某路匪盗因为特殊的目的,于两年前安插在高邮的前哨,据点。在他眼里,无论怎样,林有贵都绝非良民。
对于不是良民的人,黄捕头往往有种准确的预见性。所以,一直以来,他对林家都颇为关注,心存戒备,日常巡查时,即便无事,也会差人关注林有贵的动向。但两年来,林家知礼本份,甚至进出大门之人,除了林有贵夫妇外,半个陌生人都不曾瞧见,黄芩实在无漏可查。所以,他以为既然林家人没在自己辖区内犯事,就只管警惕,不需再有其他举动。可眼下,杨福蹊跷溺死一案,却令得他感到必须去造防林有贵了。
黄芩刚来到林家门口,尚未及踏上门前台阶时,却听得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接着,门内悠然走出一人。
这是两年来,他第一次发现有陌生人从林家进出。微微诧异之下,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了那人身上。
出来之人年约三十,白面无须,长眉细目,鼻挺口方,身穿一袭灰色长衫,气宇轩昂,象是个文士。他刚瞧见黄芩时似乎吃了一惊,但随及微笑,略施一礼后,侧身走下台阶,就要离去。
黄芩回身叫住他,道:“且慢,还请借一步说话。”
灰衫文士身形停顿,回身,语气淡漠道:“班头唤小人有事?”
任谁瞧见黄芩一身吏服,又手提铁尺,不用看腰牌,也知他是个捕快。
“阁下何人?来此何事?”黄芩问道。
灰衫文士应道:“小人是来探访亲戚的,这就要走了。”
“可有路引?”黄芩又问。
灰衫文士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低头迟疑了一瞬。当他再抬起头来时,目中露出些许轻蔑之色。或许,他是瞧不上一个州里的小捕快。
“没有?”黄芩一边说道,一边面色凝重了起来。
“有,当然有……怎会没有?!”含着笑的声音从黄芩身后传来,“黄班头误会了。”
黄芩回身,见是林有贵正好从门内窜了出来。
林有贵有着一张圆圆的脸庞,一双圆圆的眼睛,一个圆圆的微挺小肚腩,仿佛他的秉性如实地反映在了长相上一般。
“小民听见外头有人说话,却原来是黄班头屈驾寒舍,倒叫我这守法小民心中不安了。”林有贵滑滑地笑道。
黄芩也不和他客套,只伸手道:“有就拿与我瞧瞧。”
林有贵一面示意灰衫文士将路引拿出,一边解释道:“他叫林文卿,京里人,是小民的叔伯兄弟,这次去苏州做生意,正好路过高邮,所以顺道来看望小民。”黄芩接过路引,见上面写得明白,确实不虚。
他递回路引,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文卿,虽心存疑惑,却也没有理由留人。黄芩道:“既如此,你可以走了。”
林文卿接过,又瞧了眼林有贵,转而冲黄芩微微点了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