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尘的眼泪-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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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下能见者有多少人？鸡鸣狗盗之徒嘲讽旷古俊杰为调羹俗了梅花，倒不如喝两碗玉川茶能清煞陶潜，坐三日县官衙气杀陈抟！”文学昂首苦笑道：“你指桑骂槐地是当面讽刺我吧，其实我常思卖酒的文君、常想钓鱼的子牙！书灯相伴讨功名，岁月电逝，官帽下已白发星星，即使聚散的树头鸦也笑我浮沉飘零。”烟雨轩主摇头微笑道：“我只是随口道出我心底的想法，你怎能把我的胡言乱语当成批评你之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文学若有所思道：“古人曰鱼得水游，忘乎水；鸟乘风飞，不知风。我们若是真能超然物外的话，便可上晓天机。良辰美景，美梦乍过。穷途前定，何苦张罗。惟有凝对芳樽冷冷清清地浅酌低歌且酩酊，任它两轮日月往返如梭。”烟雨轩主起身随意踱步道：“以喜爱鲜花之心去爱恋佳人，别有情趣；以爱恋佳人之心去爱护鲜花，倍有深情。佳人胜过鲜花之处在于善解人意，鲜花赛过佳人之处在于飘溢生香，倘若鲜花与佳人无法兼得时，多数人会舍弃生香的鲜花而追逐解语的佳人。古语有曰年轻时读书像从缝隙间窥视月亮，中年时读书像在庭院中仰望月亮，老年时读书像于高台上欣赏月亮，阅历的深浅能决定我们从书中懂得多少学问和见解。我既想读书又想爱鲜花又想爱佳人，更想赢得苍生跪拜。翩翩起舞的蝴蝶是倜傥儒雅的男子的化身，芬芳生香的鲜花是婀娜妖娆的佳人的雅名，文学兄能否从我的话中听出你想要的答案？”文学拍拍前额道：“你的话像峰峦的光辉、像碧浪的声音、像皎月的洁色让我难以用言语描述，当中有鲜花的香味、有诗人的雅韵、有佳人的姿态。”烟雨轩主神色恬静地望向窗外道：“自相矛盾！我何苦在茫茫红尘中浮浮沉沉？快快乐乐地死去胜于忧虑重重地活着！我何必苦心经营炎凤国际集团？做冰魂玉魄的穷人胜于做巧取豪夺的富人！”
文学唉声叹气道：“现阶段的我看似得志之秋、名满天下，但优柔寡断、生性懦弱的我不具备袖藏乾坤的气派，只能任由同僚胡作非为也不敢检举或谏言。胸襟坦荡的我无法阻止胡作非为的同僚，只好两袖清风归去。尽管你有宝剑降日月、金枪挑乾坤之势，但俗世中人难以理解你的意志！”烟雨轩主微笑着转移话题道：“手足不相知，何况异乡人。所有的雄心壮志都只是生命的伟大借口，梦想破灭前不流眼泪不代表你真的有多坚强。当你独倚西楼前遥望夕阳西下时，青山对着帘钩的画面格外悲楚，潺潺祝福绿波依旧东流。”用手轻轻拍打他的膝盖道：“不可思议啊！你若能因雪的冰清玉洁而想到遁世隐踪的高士，因花的娇艳鲜丽而想到倾国倾城的佳人，因酒的芳香洋溢而想到豪情盖世的侠士，因月的皎洁冷傲而想到同生共死的知己，因山的巍峨壮丽而想到气势磅礴的诗篇，你便是仁善的英雄、慈睦的豪杰！”
文学乐笑呵呵地道：“君子心中蕴藏的不是人情世故乃是天理；君子口中所言的不是世教而是公理，君子的身体力行不是规矩而是准绳，我永远都信任你是位君子！”烟雨轩主似喜非喜地走近檀香桌前，揭开酒坛盖子道：“香！醇！酒引眼前兴，诗留身后名！”文学表情舒坦地慢慢起身道：“听闻小飞带着细细的金风从西安风餐露宿而来，传言她步踩香尘所至梧桐叶叶落、杨柳丝丝垂，飞禽走兽仿似秋风中的落叶随风飘飞。我记得你以前常说伤心之雨可以使白天缩短，悲苦之雨可以使黑夜延长，解铃尚须系铃人啊！”烟雨轩主捧起酒坛咕咚咕咚的灌溉道：“香！醇！只怕吴刚在此也要自惭酿制桂花酒，他砍伐桂树定是嫌月宫中的桂花不如人间的香、嫌广寒宫里的桂花酒不如人间的醇。”文学郁郁不乐道：“初尝易醉的绿酒能让贪杯者倚窗浓睡，但孤燕欲归时节，银屏夜夜渐寒，若紫薇朱槿皆残，斜阳只能浅照孤零零的阑干。有始无终的爱情宛如燕鸿过后莺归去、细算浮生千万绪，风花雪月的画面恰似春梦瞬间逝，散作烟霞难觅踪。小飞有句话令我至今记忆犹新，她坦言宁可做花草中供人观赏的萱草也不做鸟类中使人心伤的杜鹃。留不住欺花胜雪的绝代红颜，银样镴枪式的男人便烂醉花间排忧遣愁；做不成闻琴解佩的神仙眷侣，秀外蕙中的女人只能做世间独醒人。”
烟雨轩主眨眨眼道：“有眼睛却不认识文字比眼睛瞎了还苦恼，有嘴巴却吟不出诗句比嘴巴哑了更痛苦，有耳朵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比聋子更烦躁。”文学神情不悦道：“任何空旷悠扬的声音都宜远听，只有婉转缠绵的琴声宜远也宜近，但女人如花似玉的年华哪招架得住无情岁月的摧残？”烟雨轩主满脸尴尬道：“能高谈阔论山林逸事之人，不善于点评尔虞我诈的朝政和勾心斗角的民事。能生活在繁荣富强、*公正的太平盛世很幸福，我只想选择有湖有山有花有草的地方安居乐业，在风调雨顺、云淡日丽的时节里伐樵钓鱼。我只想娶贤惠端庄的妻子，生聪明伶俐的子女，在廉洁清正的政府领导下滋润地生活。小飞她像飘游于天空中变化万千的浮云，她有时像巍峨雄伟的俊峰，有时像汹涌澎湃的洪潮，有时像铺峦覆岭的香花兰草，有时像跨涧越壑的灵禽异兽，有时像钻叶穿枝的飞虫的薄翅，有时像遨游汪洋的鲲鲸的鱼鳞，化身万千的她岂是你能了解？文臣论行军布阵是纸上谈兵，武将谈诗词歌赋是道听途说，请你弄清真实情况再跟我争辩是非吧！十全十美的文学兄，我是看着你从聪明睿智的神童变成*倜傥的俊杰；仁善慈睦的文部长，我希望你这位德高望重的贤臣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我跟小飞之间的事千言万语难讲清，我只想远离她身旁逍遥自由的飞！”
文学无可奈何道：“我是按住鸡头吃米白费心计！”烟雨轩主逗趣地笑道：“何必要捕得老鼠打破油缸呢？事不可做尽而言不可道尽，势不可倚尽且福不可享尽，不可吃尽也不可说尽更不可穿尽，既要懂得又要做得并且还要耐得。”文学冷哼有声道：“我终于明白小飞当年离去时留下的话：情感只有接近痴迷时最真诚，才华只有具备情趣时最高超，颜色娇艳妩媚的花多数没有芳香，花瓣艳丽层叠的花多数不能结果，有花香又能结果的花只有盛开在情侣心中的爱情之花。”烟雨轩主似笑非笑地道：“能够著出宏篇巨章可流芳千古，能够注解经籍典藏可遗惠百世，小飞话中的深意以你此时的心境和智慧无法参透。你试想腾云驾雾的神仙兴高采烈地自云间降落，谁料遭滚滚尘烟熏得晕头转向误落猪圈里。再试想你手捧香喷喷的烙饼尚未下口，莫名其妙地掉进守候多时的哈巴狗嘴里。”文学语气激愤道：“即使小飞她曾犯下弥天大罪、十恶不赦，你总该守在她身旁帮她洗心革面吧？春夏秋冬弹指间，假若你让她十年寻找付诸东流，她必定用残忍刁钻的方式报复你。”烟雨轩主耸肩苦笑道：“世上有四种人最难惹：牙婆、乞丐、闲汉与游僧癞道，但他们联手也比不上小飞难缠，谁要是招惹她心中不痛快，哪怕到了阴曹地府也少不得找你索命。”文学暗自生气道：“难道你觉得小飞所受的折磨不够？叶飞花谢，红颜易老；时光电逝，青春无回，她长期生活在悲惨的状态中啊！”
烟雨轩主揉揉太阳穴道：“云烟是因太阳的照映而变成绚烂多姿的彩霞，清泉是因挂在悬崖上而变成洁白生辉的瀑布，你该清楚城墙上赶麻雀，既白费工夫也枉费劲！”文学朝他拂手怒声道：“你很好你很好你很好！黑毛乌鸦不足为奇，笨鸭子赶不上架！”烟雨轩主的目光再次移向窗外。“前些天我聘请两位德隆望尊的教授给莜莜讲解琴棋书画，并让童贞从古林名山中邀请三位博古通今的贤士教她言行举止，现在我正想寻找四位学贯中外的学者教她作诗词歌赋。”目光深深地注视远方道：“世上多是欺世盗名、沽荣钓誉之辈，我怕他们教坏我的宝贝莜莜！”文学顺着烟雨轩主的目光看去什么也没发现，淡淡地笑道：“以前你告诉我学习名家的文章能得其精髓，或许能达到画白天鹅不成也像只野鸭子的水平，但你告诫我模仿名家的文章有害无益，结果是画虎不成反像狗。”烟雨轩主挥手微笑道：“你是怕我操之过急挫伤莜莜的学习积极性？我的宝贝莜莜聪明睿智，她能融会贯通百家之长。”他的眼神始终情深意浓地望着窗外，似乎远方正站着某位能告诉他往日故事的人。“东南西北是固定不变的四处方位，前后左右常随主体位置的转移而变化，但我的宝贝莜莜任我怎样转移也始终是我的乖乖女儿。倘若明日就是世界末日，我今晚便要造出宇宙飞船把她送去安全的星球。”
窗外阵阵悠扬的琴声将他们的谈话打断，烟雨轩主沉浸在美妙的旋律中：博古通今的书生与知书达礼的才女游湖相遇；*倜傥的书生与如花似玉的才女洞房花烛；温柔体贴的书生与善解人意的才女相互弹琴吟诗；情深义重的书生辞别贤良淑德的才女赴京赶考，高中状元的书生回来迎接守家持业的才女。烟雨轩主暗知琴手已删除曲中五段情节：贫病交困的书生赶考途中遭受欺凌和屈辱跳河自尽；美丽善良的农家少女去河边挑水时，奋不顾身地把奄奄将死的书生救上岸；淳朴善良的书生再遭农家少女的姑家表哥加害；新婚十天的书生倍受岳母虐待乘夜潜逃；忠贞不渝的农家少女闭门家中不愿改嫁。曲终人醒，意犹未尽的烟雨轩主不由脱口赞道：“我本以为当今世上除三姐外，再无他人有此等高超的琴技，可见我以前是坐井观天、目光狭窄！这张七弦琴在此人手中是伯乐遇上千里马，根据琴音判断她是位年轻自信的姑娘！”俊颜微笑道：“有茫茫红尘中的山水，有绚烂画面上的山水，有渺渺美梦中的山水也有滔滔胸怀中的山水，景象之变、意态之幻莫可名状。茫茫红尘中的山水妙在幽深纵横的山谷真实存在，绚烂画面上的山水妙在酣畅淋漓的笔墨有淡有浓，渺渺美梦中的山水妙在千变万化的景象无穷无尽，滔滔胸怀中的山水妙在它的位置和造型可随心所欲的安排！”
文学由衷钦赞他道：“你真是学识渊博啊！她弹的是春秋时期晋国音乐家师旷所作的古琴曲阳春白雪，或是春秋时期楚国音乐家俞伯牙创作的古琴曲高山流水？当年有位浙江籍民间琴师给我弹过唐代的古琴曲阳关三叠，前年享誉全球的华裔琴师古芸香女士给我弹过晋代的古琴曲梅花三弄，去年在南京我听过唐代的古琴曲醉渔唱晚、宋代的古琴曲潇湘水云与明代的古琴曲渔樵问答等，虽有幸得享音乐盛餐却无任何进益，惭愧啊惭愧，我除了自责之外无任何胜人之术！”烟雨轩主笑呵呵地道：“我除了自戕之外也无其他赢人之术。琴手所弹的是三国时期魏国的古琴曲广陵散，琴手技艺高超，拨弄得出神入化。相传唐代的董庭兰在长安东区当街演弹由他改编的古琴曲胡笳十八拍；明代的音乐家徐和仲在钱塘江畔迎风演弹古琴曲平沙落雁；南宋音乐家郭楚望曾寄居张岩门下演弹古琴曲十面埋伏；晚唐音乐家陈康士曾登楼演弹古琴曲春江花月夜。以上的事例只是古代传说，没能亲耳听到，但轩外的悠扬琴音是我三十多年中，除三姐之外首次听到的真正音乐。我想见识见识这位年轻自信的姑娘！”
烟雨轩主举止潇洒地打开玉柏门，满院落花飞叶，鸟语虫鸣嬉闹。杨柳树下有位窈窕淑女乌云垂肩撒，曲曲弯弯的柳眉似烟雾中的新月，白白皙皙的琼鼻似桃杏丛的羊脂，汪汪脉脉的秋波似碧潭里的灿星，玉颜纤腰*，丰韵多姿。晶晶莹莹的玉肌凝瑞雪，滑滑嫩嫩的俏脸衬朝霞。暖暖的微风吹起池塘中的绿波，风声比歌韵悦耳，落叶赛舞腰乱旋，点点飞花落在玉栏下，片片黄叶横躺香阶畔。斜日醉阳，离宴别席，弦琴响似莺歌燕啼。十根尖尖玉笋轻灵地拨弄着琴弦，琴音似荡漾的清波为香尘饯行，清脆婉转的歌喉、轻盈飘舞的舞姿令烟雨轩主心弦震颤。画阁魂销、锦楼目断，袅袅琴音中，携藏无穷无尽的离愁遍寻天涯海角。
“莫卷帘，怕见飞花，怕听啼鹃。
暮雨相呼，谁怜鬓丝飘雪？
掩重门，孤影浅醉，孤柳闲眠。
古道倦旅，独倚寒桐仰月！
凄凄婉婉唱着断桥落叶，
愁愁惨惨念着野渡寂草，
缠缠绵绵弹着锦筝泪弦。
旧楼隐荒烟，新阁藏单鸳，寄得相思蜂蝶歇；
西亭玉笛冷，东台雪箫怯，繁华谁解往时节？
幽窗前、谁寄西楼淡月？
愁梦觉、涓涓清露灯影里！再续笙歌梦。”
烟雨轩主啪啪啪的拍掌叫好：“小姐根器不凡，琴技之高超，举世罕见！”瞬间眉头微微深锁道：“以小姐的神态举止不像通晓奇门易数之术，当被挡在烟雨轩外才是。”倘若不懂诸葛神数和阴阳乾坤阵法之术，任何人休想踏进他的烟雨轩内半步。女子笑颜如花道：“我知道李大轩主的生命里所有大事都与音乐有关，所以斗胆上门前来向李大轩主请教！”烟雨轩主放声大笑说：“我是凄风苦雨中的乞儿，可你是温室香房内的花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怎能体会得到劳动者的辛苦耕耘！请小姐回去喝几杯热可可，然后做个温馨美梦！”
烟雨轩之名跟国色天姿的烟雨有关，当中隐藏着感人肺腑的故事。自从烟雨轩主的诸多好友去世后，身心俱伤的他无心留恋红尘，便找到这依山傍水的佳境，搭建了两间古典式的锦房绣屋，日夜埋首苦读、耕耘文章。此处属于京城郊区，附近村庄里有位女子叫烟雨，她听说鼎鼎有名的叶胤隐居于此，便慕名登门造访。进屋后她落落大方道：“我叫烟雨，久闻叶先生的大名，故冒昧前来打扰。”烟雨轩主请她坐下喝茶，她也毫不客气地答应，两颗黑溜溜的眼珠在屋内滴转半晌，随即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聊起来。“原来她是位文哲史皆通的女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