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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部分

夜行歌(正文+番外)-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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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嫂与这丫环主仆情深,遇事难以淡处,却忘了此下正属年节之宴,想必冷静一会就该明白了。”
  纤手轻拍了拍苏锦容的肩。“谢家家规五十六条,凡传谣惑主,妄言诽上者。责二十杖,逐出府外永不复用。规矩如此,落在谁手上都是一样。二嫂勿恼,不服只管去爹娘跟前说个明白,是非曲直自有公道,何必为一个下人生此闲气,区区二十杖还死不了人。”
  兔起鹄落,纷乱极快便平静下来,在场多半只听见二嫂嚷了几句,犹在懵懂,左近的洞悉首尾却不欲沾惹,幽冷的眸子一个个瞧过去,被望的心里一寒,尽皆低下了头。
  苏锦容脸红里透紫,险些气晕过去。
  “二少夫人太过份了!”拔下钗环,撤去簪饰,霜镜气怒难平。“真该连她也打个二十杖,看还敢不敢胡言乱语。”
  温润的白玉簪玲珑精致,纤指漫不经心的摩挲。“不然如何,她毕竟长我一节。”
  “她说的那样难听,难道就这么算了?怎么说也该给个教训。”
  “教训她?我岂可以下犯上。”清颜淡淡一笑,转了下细长的玉簪。“只是我这病多承二哥费心,也该有所回报了。”
  “小姐是指……?”
  “听云书说二哥的妾室在外有孕了,怎可任其无依,明日教人接进苑里。既与我作个伴,就近照料也免了二哥时刻牵念。”
  霜镜立时明白过来,一下笑出声。
  “小姐主意真好,夫人一定赞成,总不能让谢家骨血沦为私生子吧。”
  唇角弯了弯,丢开簪子起身宽衣。“待孩子出生挑个吉时正式纳了,圆了二哥一番苦恋,这才是皆大欢喜。”
  霜镜不知想到什么,笑得极欢,双眼闪闪发亮。

  然诺

  “就是这样?”
  狼籍的席面空空荡荡,饮宴已罢,家人均已退去。
  只剩几位女眷和去而复返的五位公子,多数人知趣的提前离场,两边都不愿得罪,始料不及的尴尬局面避之唯恐不及。
  霜镜制穴手法为君随玉所授,旁人无计可施,苏锦容迫不得已作了半天木头人,穴道一解,立即扑进丈夫怀中痛哭,又撕又闹了好一阵,谢景泽措手不及,人又文弱,弄出了一身汗。
  同一时间,其余人从大嫂口中得知了前后首尾,脸色均难看起来。
  “老二,带弟妹回去休息。”示意谢景泽点了睡穴,斜睨终于静下来的女人,谢曲衡面沉如水,极其不悦。“回头教她明白点分寸,嫁过来这么多年还不懂什么话不能说,一点规矩没有。”
  转首又责备妻子。“你也不拦着,那些话能听么,竟由着她信口胡说!”
  “不关大嫂的事。”谢云书接过二哥歉意的眼神,俊颜铁青。“也是我自己失常才惹出风言。”
  好好的一场家宴横生意外,谢曲衡叹了一声挥下手。“你回去好生陪陪弟妹,这边的事我来处置。”
  青岚在一旁点头,“大哥说的是,二嫂必定喝多了,三哥千万别往心里去。”
  陪着兄长走过湿冷的石径,雪停了,只余寒气凌人。
  “三哥打算怎么办?”谢飞澜突然问。
  沉默良久,谢云书淡道。“前一阵我接得传书,苏府近年行事乖僻,屡屡仗恃谢家姻亲一系张狂放肆,得罪了不少江湖同道。”
  谢飞澜一怔,有些不置信。“你要……不怕爹反对?”
  谢云书轻吁了一口气。“任其张扬下去,将来出了什么事反受牵累,让谢家被动,不如趁现在敲打促使收敛,借助其他势力可以不着痕迹,只要不损亲家情面,爹不会说什么。”
  谢飞澜想叹又想笑。“三哥一怒为红颜,不怕爹看出来?”
  耳边闻得轻嗤,他错愕的瞧见兄长神色嘲讽。
  “这不正是爹的意思?”俊颜掠过一丝洞悉的冷彻。“娘或许不知,可谁能比爹更了解家里的情形,他早知流言却故意放纵,就是为了今天。翩跹平日足不出户,二嫂家宴时才有机会教她难堪,又怕有人回护,所以叫走了兄弟几个。”
  难怪爹借口妻子疲倦提早退席,又点了五个儿子过去聆训。
  “他想逼翩跹出来应对,借她的手修整二嫂。”思遍前后,谢云书恙怒非常。“顺理成章的接娘的担子,也不顾她现在……”身子还那么弱,连生产都有困难。
  “难怪……”谢飞澜半晌无语。
  “什么。”
  “难怪大嫂说,她送三嫂的时候听见一句奇怪的话。”明明兄长气恼愈恒,谢飞澜却着实想笑,越说越觉得滑稽。“大概是三嫂自言自语,她说……那只该死的老狐狸。”
  静了半晌,谢云书也笑了,怒色化成了疼怜。
  “爹真是个老狐狸。”话中没了恼意,只余不甘心的抱怨。“这样处心积虑,我一个人不够么,非连翩跹也算计在内。”
  谢飞澜笑了半晌,“我倒是想问,如果你心疼妻子受困于繁琐纠葛的家务,娶回来的儿媳有足够的能力做得更好,只不肯接手,你会怎么办。”
  谢云书哑然无语,许久悻悻然。“可翩跹身子太弱,根本受不住。”
  “娘当年身子也很弱。据说生大哥的时候爹担足了心,同你此刻一般无二。”谢飞澜在苑前停下了脚步,眼中掠过一抹复杂的情愫。
  “她不是寻常女子,方能和你比肩而立。但既做了你的妻子,又岂能只当一介弱女,三哥该明白这一点。”
  谢云书沉思,“四弟的提醒,我会好好想想。”
  “三哥能想通是最好。”谢飞澜吁了一口气,“我走得也轻松。”
  谢云书微感意外。“你要走?”
  “我还是喜欢泉州,过完年也该动身了。”谢飞澜慵散一笑。“路途遥远,再回扬州不知何时,好在有兄弟们照料爹娘,我也少了牵挂。”
  “你决定了?”话语有不容劝说的坚持,谢云书已知无庸多言。
  又回复了一贯的佻达,谢飞澜点点头。
  “三哥肩上担子不轻,好生保重。”
  兽香不断,锦幄低垂。
  纤弱的人儿仅着薄薄的丝衣,对着铜镜梳理一头长发。白玉般的足踏着绵软的地毯,素手轻握发尾,顺滑黑亮的乌发随牙梳拂动,犹如水瀑顷落。
  等回过神,已拥住了被他疏淡多日的玉人,道出了纠结的情绪。
  “对不起。”
  她微微一动,又柔软下来,丢下牙梳倚入坚实的胸怀。
  “让你遇到这些……”沉沉的话语充满了挫折,伤痛而失落。“真想把你藏在心里,除了我谁也找不着。”
  环绕的气息盈满不安,长睫轻垂,注视着交扣腰间的手臂。
  “云书。”她极少唤他的名字。
  “嗯。”
  “我不会死的。”
  深遂的眸子凝住,平淡的话语刺中心底隐秘的恐惧,胸口突然哽住。
  “我……一定不会死。”轻抚埋在肩颈的头,清冷的容颜有种近乎温柔的爱意。
  我不会死。
  我会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
  所以不要怕。
  他忽然僵硬起来,良久才逐渐平复。说不出口的,纠缠多时的梦魇刹那揭破,他终于有勇气面对。
  “我恨你。”
  “嗯。”
  “为什么要瞒着我决定,这么多年你仍然不信,不信我能处理好一切,让你无忧无虑的生活……起初我真恨你。”他低低的诉说,袒露出内心的怨怼。
  “后来我又恨自己。”低沉动听的声音苦涩难当。“我把你卷进了这个家,却忘了你从不喜欢让别人承担。归根究底是我不够决断……逼得你铤而走险。”
  肩头慢慢渗开了湿意,她轻轻把脸贴上去,感受着发际的温度。
  静寂了很久,她附在他耳畔轻语。
  “你对我,非常重要。”从未说这样的情话,雪色双颊微微发烫。“我不想你俯下身来护着我,孤独的背负一切,想和你一起担当。”
  指尖轻触刀裁般的鬓角,嘴角泛起微笑。“因为你太好,所以我不能那么自私,让你的世界只剩下我。以后……我不会再骗你了,真的。”
  他没有抬头,双臂搂得更紧,她忍了一小会,郝红着脸提醒。
  “云书,孩子……”
  手臂立时松开,她吐了一口气。头抵额间,清亮如水的俊眸柔情无限,落下了一个缠绵至极的深吻,良久才分开。
  娇颜绯红的轻喘半晌,好容易呼吸平稳,她仰望着调皮一笑,拉过修长的指掌放在小腹。虽已数月身孕,腰身却并未有多少改变,他隔着丝衣小心摩挲。
  “这是你第一次摸,会不会有点奇怪。”
  他低头吻了一下。“我每天晚上这样做,在你睡着以后。”
  她张大了眼颇为讶异。“我以为你讨厌它。”
  “我是很讨厌。”他淡淡的道,指下仍然轻柔。“我时时期望它不要长大或干脆消失,一想到可能危及你的性命,我就想掐死它。”
  她忍不住轻笑,在棱角分明的唇上咬了一口。
  “其实我开始也不喜欢,总觉得很麻烦,要不是……我才不愿生它。后来想如果有一天死了……”臂上一紧,她无奈的换了个说辞。“……多年后我先走一步,必得你好生敛葬。若复多年你也过世,届时又由谁呢?”
  “这么一想,觉得生一个孩子也不错。”她低头看看小腹,漾起一个微笑。“总得有人把我们埋在一起。”
  他许久出不了声,终于话音微哑道。
  “说好了,一起老,一起死。”
  “嗯。”
  不知何时,屋外又下起了大雪。
  跳动的烛火映着窗棂,百子石榴彩蝶纹的窗花红彤而喜气,隔绝了尘世的喧扰,只余暖意融融。

  尾声

  和风吹拂的春日阳光明媚,一冬的冰冷消散无踪。
  正值春好,整座谢府开始季节性的收拣更换,各房各苑抬出一件件箱奁,趁着暖阳翻晒,清除密闭储藏的陈气。
  大大小小的孩子无心功课,呼朋引伴,肆意嬉闹。游戏的方式也多式多样,有斗草猜枚,有竹马打仗,三三两两的纸鸢在东风的捎带下忽高忽低,偶尔一枚旋落,立时听到惊呼。
  相较于普遍的慵散,某座独苑却是安静如空。
  心无旁鹜的练完剑,在严苛的训持下做妥一应课业,男孩捞起放在一旁的纸鸢奔回朱楼,漂亮的小脸欢悦而期待,穿过竹林,群芳盛放的绚烂扑面而来,青嫩鲜翠的绿色染遍庭院,花香草香袭人。
  美丽的身影立在花丛,螓首轻垂,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却与平日隐约有异。
  轻快的脚步惊疑的停了下来,正要呼唤,忽见女子俯身从足畔的漆箱拾出了一把剑。
  那是一把从未见过的乌鞘剑。
  女子低头凝视着掌心的剑,良久,平举至眼前,缓缓拔出鞘。
  锋锐的剑身清澈如水,微微转动,仿佛摄人心魄的澄明。
  寒光如雪,倒映出一双漆黑的眼。
  一瞬间忘了所有。
  金戈铁马的大漠风砂扑面而来,三十六国的烽烟往事瞬时席卷,再不觉明亮的日影,惟见夜半霜寒伏梁暗刺,冷雨如冰同跻残杀,鼻端又闻到了血与火的气息。
  树梢的鸟声不知何时停了,庭院静得可怕,男孩发现自己出不了声,肌肤爆起寒栗。
  那是谁?
  明明是最亲的人,却变得那样陌生。心慌得像要跳出来,难以克制的恐惧,正咬牙强迫自己挪动,肩上被一只手拍了拍,立时定下心来。
  男子低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孩子留在原地。
  稳稳的,一步步走近。
  健臂自背后绕过,握住了纤细的指。
  清泓淬厉的锋芒一寸寸隐入鞘,封藏起最后一丝杀气。
  长睫眨了一下,恍惚间回过神,跌入一双温暖深遂的眼眸。
  剑鞘上的铭文折射出金光,熟悉的质感诱使她恋眷轻抚。片刻之后,被人接了过去。
  “以后再看,孩子等你一起放纸鸢。”
  不等她顺着方向望过去,男孩一头扑进了怀里。
  “娘!”
  腰被搂得极紧,她伸手一推,却摸了一掌的汗,微微愣了一下。
  “出这么多汗?今日的剑法很难?”
  男孩胡乱摇了摇,抬头露出笑脸。
  “娘答应学会心诀就陪我放纸鸢。”
  这样快?
  她望了一眼伴侣,男子了然的调侃。“不看是谁的儿子,下次条件再难一点好了。”
  她很想翻个白眼,衣袖被孩子扯住用力拖拽,迫不得已跟了过去。
  男子笑看,背在身后的手腕轻轻一抛,短剑划过一道弧线,跌入漆箱,落在一方黑底彩绣软缎上。
  他俯首看了片刻,微微一笑,随手合起箱盖,跟上了走远的妻儿。



【番外】


婚后小番 

  成婚两年,翩跹旧病复发,卧床静养。  
    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捧至枕边,险些被她打翻。 
  “我不想喝了。”额上冒着虚汗,她埋在丝被里耍横。
  “我加过蜂蜜。”他亲身示范的尝了一口。“比上次好得多。”
  “你以为这能骗得了我。”无表情的瞪他。
  “或者我换种方法喂你?”他不介意的挑眉。 
  “现在你每次吻我都让我想起苦药。”她拒绝得很坚决。
  “你要是把它喝了,我就帮你喝掉娘送过来的鸡汤。”终于祭出了最后一招。 
  默然许久,她略略撑起身。“把药拿来。”  


  产后缠绵病榻数月,翩跹几度垂危。 
  他把病弱的人拥在怀里,轻轻替她扇风。 
  “是不是要死了。”清冷的声音虚得发飘。  
   “不会。”   
    “我讨厌喝药。”  
   “随玉搜集了很多珍罕的灵药,你想浪费他一番苦心?”
  “病得很烦。”她垂睫看着细瘦的手。 
  “你会好起来。”他温柔的轻抚苍白的小臂。 
  “也许这次不会。”
  “你答应过我,就一定能活下去。” 
  “为什么这样肯定。”病痛令人焦燥,她开始有点生气。
  他好脾气的微笑,“没听说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你骂我。”黑眸瞪他。 
  “你觉得你是好人?”他气定神闲的问。 


  成婚十二年,翩跹偶感风寒。 

  “这次大概真的要死了。”她有气无力的抱怨。 
  “不会的。”历年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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