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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象形-第7部分

小说: 象形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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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象梦游者那样跟在他身后,来到特意腾挪出来的一处房间。四周墙壁做成了书架,零零星星地放了十来本书,仿佛是一排掉队的散兵游勇。空气里散发出书籍特有的墨香,可是我觉得比药铺的气味难闻十倍。郭德而早就在书房等着我们了。

  “早到了一分半钟,”爷爷掏出怀表看了看,然后对我说道,“记住,以后我们要提前十分钟来,不能让老师等我们。”

  爷爷打算按规矩来一场热热闹闹的拜师仪式,郭德而挥挥手拒绝了。

  “我只是比他多认识几个字而已,”郭德而说道,“有些地方我们还得向小孩子学呢。”

  正在这时,沙扬尼纳走了进来,一股混杂浓郁香气的膻腥味,象一双温暖如春的手,把我从昏昏沉沉中推醒过来。那一刻,我才知道世界上除了唐娜淳净的香气外,还有沙扬尼纳野性的气味也能穿透灵魂。在此之前,沙扬尼纳的膻腥味令我反感,引起我莫名其妙的敌意,仿佛她是侵入我们领地的稀有物种。

  我是从学写自己的名字开始启蒙历程的,就象生命是从婴儿开始成长一样。那天,我一边无精打彩地读着,一边临摩郭德而写下的范字。我一连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三十六遍,手腕都写酸了。

  “第一次写自己的名字,写得越多越好,”郭德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我说,“写一遍,多活一年,写两遍,多活两年。你写了三十六遍,就只有活到三十六岁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写满名字的纸上。歪歪扭扭的笔迹,看起来就象透明肌肤上时隐时现的毛细血管。“你名字是谁给取的,”看着我那与众不同的名字,郭德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爷爷取的,”我说,“他说这个名字永远不会重复,就象我的指纹一样。”

  我听父亲说过,爷爷和唐娜母亲结婚的第二天中午,我就出生了。脐带缠在血乎乎的颈子上,让我透不过气来,一个生命刚刚诞生片刻,上天就想毫不留情地判处他以绞刑。

  爷爷知道消息的时候,正在如胶似漆地吻着唐娜母亲的胸部。他对前来报信的仆人吼道,他现在非常忙,等一会儿就去看他的孙子。然后,他随口取了一个古怪的名字,算是转赠给我的第一份礼物。

  仆人把爷爷的意思告诉了大家,我父亲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尽管他觉得名字取得太随意,一点也不考究,他还是认同了爷爷取的名字。那时候,爷爷简直就是我们家族乃至整个小镇的造物主,指物赋名也是他至高权威的随意体现,容不得别人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直到第二天早上,爷爷才如梦初醒地赶来看我,纵欲过度让他的脸看起来皱巴巴肿泡泡的,就象一个刚刚出生的满面皱纹的婴儿。

  “你爷爷就象小孩子,做的事情让人哭笑不得,细细想来又很有道理,”郭德而一边用写满我名字的纸叠纸鸟,一边自言自语,“我们一生就在画个圈儿,越靠近终点,离起点就越近。”

  纸鸟嗖的一声从他手里飞出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落到他手上。“我从小就喜欢玩纸鸟,只要我朝它呵一口气,它就活了,听话得很。以后我慢慢教你。你起码要学半年才会,”郭德而一脸认真地说道,让我信以为真。

  “学这么久呀?”

  “你要学会咒语才行。那句咒语很长很长,有一千来字呢。”

  于是,每天我都提前赶到书房,害怕他一生气就不教我了。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我还是只能勉勉强强读写自己的名字。虽然,我端坐在书桌边,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郭德而,其实,脑子里一直在想叠纸鸟的事情,根本没有注意他说些什么。

  我的愚笨让郭德而越来越没有耐心。在骂过我祖宗三代,打过我屁股之后,仍然不见好转,终于郭德而忍不住嚎啕大哭一场。

  “你是想让我老死在这个鬼地方?你一个月认一个字,我就得在这里呆上两百年,”他接过沙扬尼纳递来的手绢,擦擦沾满泪水的眼镜,“我得告诉镇长先生,这怨不得我,你不是读书的料。你的愚笨要传染人。我得马上离开小镇,不然我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2)
在爷爷好言劝慰下,郭德而答应再教一个月看看。那段时间,我天天都去爷爷那里,让他考查我新学的东西。很快,爷爷也对我失去了耐性,说他恨不得一枪把我毙了。

  有一天,爷爷果真拔出手枪,冲出房间对着天空开了几枪,吓得我直哆嗦。

  “只有你一枪毙了我,才解我的气,”他折回身来气呼呼地对我说,“就算损失一个师的兵力,我也不会气得这样。有你这样的笨蛋,就等于让我全军覆灭。一个白痴是一个家族衰败的肿瘤。”

  从那以后,我有些恨爷爷,打算让他知道我的厉害。过了五天,我捉了一只半尺长的壁虎,悄悄跑进他的房间,放在装着信件的红木盒子里。盖上盒子的瞬间,我突然心生一计,把那些让爷爷视为珍藏的信件洗劫一空,偷偷塞在我的枕头里。

  独自一人的时候,我把信件拿出来,挤出跟爷爷一样低沉的嗓音,装模作样地乱读一气。在那些写满秘密的珍藏面前,我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一个不懂咒语的白痴。

  有一天,我鬼使神差地把一封信揣在身上,结果让郭德而嗅到一股从信件上散发出来的特殊味道。

  “这个气味我很熟悉,是从你身上发出来的,”他皱了皱鼻子,然后从我衣兜里搜出了那封信。他飞快地看了一遍,把信件放在鼻子下使劲吸了一口气。

  “一股浓浓的火药味。这封信我看过,是你父亲写的挑战书,说他就要回来了把你爷爷臭扁一顿。我还没有见过他,也一定是个有趣的人物,”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怎么会在你手里?你爷爷给你的吗?”

  经不起再三盘问,我一五一十交代了引以自豪的恶作剧。然后,我乖乖地把几札用红黄蓝三色丝带系着的信件拿出来给他看。每札信件他都放在鼻子下闻一闻,恰似一条狂躁不安的狗在摆弄一堆骨头。那些有着特殊香味的信件是我爷爷写给唐娜母女的情书。

  “我闻到了一股从腋下发出来的特殊香味。你爷爷就象一只谈情说爱的鹿子,字里行间有一股麝香的气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陶醉的笑容。

  我恍惚看见,爷爷把刚刚写好的情书放在腋窝捂上一个时辰,让自己的体味浸透每个字,然后才派心腹送到唐娜母女的手上。他似乎在效仿动物之间传递爱意的原始方式,来赢得一段弥足珍贵的爱情。

  “来,看看他是怎么把两个可怜的女人哄到手的,”他解开黄色丝带系住的那札信件,“这一札是写给那个喜欢开妓院的女人的。”

  一连几天,我在郭德而娓娓动听的朗读声中度过的。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满口粗话的爷爷还可以把话说得这样美,这样动人心弦。他除了有本事用充满阳刚的嗓门指挥千军万马外,也能用温柔甜腻的倾诉征服女人的心。

  开始,我听到的全是爷爷写给唐娜母亲的甜言蜜语。他亲热地称她为天使,愿意一辈子给她搓烂脚丫,愿意把残留在身上的每块弹片都化作五颜六色的糖果,甜蜜她的一生。

  其实,在我的记忆里,唐娜的母亲有点难看,是一只还没有进化完全的猴子。她总是把自己打扮成十三四岁的少女,说起话来娇滴滴的,扮演一个甘愿让岁月戏弄的小丑。我从来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似乎对她装腔作势的腔调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就象一只柔弱的昆虫畏惧粘腻腻的蜘蛛网那样。

  过了两天,郭德而解开了那札用蓝色丝带系住的信件。出乎意料的是,这些追求唐娜的令人陶醉的话语,与捕捉她母亲的甜言蜜语几乎一字不差,以至于连郭德而都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毛病。

  “除了落款时间相差十几年,内容都惊人的相似。简直就是两把配制得丝毫不差的钥匙,”郭德而说,“你爷爷是我见过的最狡猾最精明的锁匠,不知他是从什么地方搞到万能钥匙的胚子的。”

  “万能钥匙?”我莫名其妙地问道,没有明白他说的是双关语。

  “这些信就是万能钥匙,傻瓜。你要是把这些信背得滚瓜烂熟,长大了一定能讨天下所有漂亮女孩的欢心。”

  我知道爷爷凭什么打动唐娜的心了。从那天起,我暗暗发誓要好好识字读书,以后也要写出这样的情书了,娶一个跟唐娜一样漂亮迷人的妻子。

  第二天,我听了郭德而的话,悄悄地把所有的信件放回了红木盒子,仿佛释放了一个营的俘虏,充满了胜利者那种骄傲、强大和仁慈的感觉。

  从那以后,我感到脑子里一直紧闭的智慧之门突然打开了。那些复杂难记的字,好象久别重逢的朋友,带着一股令人熟悉的能够穿透灵魂的香气鱼贯而入。

  于是,我的学业突飞猛进,只花了三个月时间就认识了几千个字。这让我爷爷非常惊奇,也让郭德而引以为傲。

  “看来,还是你们有学问的人厉害,”爷爷对郭德而说道,“我用手枪抵住他的脑袋都毫无办法,你轻而易举就办到了。我要奖赏你五百个银元。”。 最好的txt下载网

(3)
“谢谢你的好意。五百个银元可以让我环游世界几圈了,”郭德而说,“可是,我现在只是想回家。我们说好了的。免费告诉你一个秘密:敲开智慧之门只能用爱。”

  “去吧,去吧,看来就是用枪抵住你脑袋也不管用了,”爷爷朝他挥了挥手,显得有些生气。郭德而吹着口哨回到住处,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一早离开小镇。

  那天晚上,郭德而和沙扬尼纳疯狂了一夜。他们愉悦地叫喊着,连床铺摇摇欲坠的声音也一清二楚,好象一支庞大的*队伍正在和警察发生激烈冲突。

  天亮了,郭德而和沙扬尼纳来向我爷爷道别。他们都黑着眼圈,那是*****留下的脚印。“行李都收拾好了吗?昨晚沙扬尼纳在咦哩哇啦乱叫,我还以为你硬要把她塞进箱子里带走呢,”我爷爷笑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我们故意用这种浪漫的方式跟大家道别,”郭德而说道,“小镇缺少的似乎就是象我们一样单纯的叫声。”

  “说得不对。有时侯,我和唐娜也爱这样疯玩,只是声音没有你们大,”爷爷说,“我想,今天晚上你们还得再来一次叫喊。也就是说,你们暂时不能离开这里了。”

  “什么意思?”

  “我怀疑有人偷看了我的书信,”爷爷一字一句地说,仿佛在颁布一道不容抗拒的命令,“我要把事情调查清楚了再让你们走。我不是怀疑你们。所有的人我都要调查。在没有抓住那个家伙以前,任何人不得走出宅院一步。”

  “也许这又是你不让我离开的借口,”郭德而无可奈何地哭笑一声。

  “随你怎么想,”爷爷说道,“我的借口也是命令,你们必须服从。”

  郭德而战战兢兢地又呆了七八天。我每天还是准时到他那里听课。他总是拿出一篇晦涩拗口的文章让我读上几十遍。在我象一颗不停转动的秒针那样高声朗读的时候,他就一言不发地呆坐着,眼睛空洞洞地望着窗外,对我的疑惑经常答非所问。他找过我爷爷几次,询问调查的情况。爷爷总是说:“正在调查之中。等结果出来了,马上放你们走。”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你还没有来调查我们呢?可不可以先给我们做个笔录,如果不管我们的事,就让我们离开这里。”

  “我知道什么时候该给你们做笔录,”我爷爷说,“调查是一件非常慎重的事情。也许做的笔录就跟你写的书一样厚实。对了,你写一本书通常要多长时间?”

  “一年,也许两年,说不准,”郭德而说。

  “不要那么久。你再呆上半年就行了。”

  “没关系,我一生都在等待,”他说,“也许半年里会发生很多有趣的事情。”

  第二天,郭德而开始用放浪不羁的言行举止来窃取原本属于他的自由。

  夜里,他装出梦游的样子,掏出散发葵花味道的玩意儿,走到庭院中间畅快地撒了一地的尿。整个宅院里臭气熏天,象一个没有冲洗干净的尿壶。对我爷爷的劝慰和警告,他漠然置之,说自己到了这个季节都会变成梦游者。

  “我并不是对你有什么不满,”他抱歉地眨了眨眼睛,“这样吧,每天晚上你把我捆起来,我就不会东游西荡了。”

  “要是撒在床上,弄坏了红木雕大花床怎么办?再说,人们一定会指指点点,说我谋害你。算了,你想在哪里撒就在哪里撒吧,”爷爷叹了一口气,“我枪林弹雨几十年,就是想让大家自由自在的,有屁就放,有尿就拉。好了,你可以在我眼皮底下随地小便了,这也是你们梦寐以求的事。记住,要是随地大便,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爷爷出人意料的宽容就象一只无所不包的痰盂,承接着郭德而惊世骸俗的陋习。

  渐渐地,整个小镇把爷爷誉为有史以来最开明最温和的一镇之长,甚至他以前铸成的血腥事件也被淡化成情有可原的恶作剧。

  过了一段日子,郭德而羞愧地收敛了自己随地小便的坏习惯。

  “万万没有想到,我的尿可以治愈他伤痕累累的名声,”郭德而无可奈何地对沙扬尼纳说道,“看来,我们得另外想办法,让他知道我们留在小镇就会不断给他找麻烦。”

  “不要激怒他,”沙扬尼纳说,“他手里有枪。子弹不是标点符号,写错了还可以重新来过。”

  “最好他现在就跑过来给我一枪,然后把我的尸体扔出城门,”郭德而大声说道,“我宁愿变成一具尸体离开小镇,也不想被他软禁在这里。我真的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哪怕离开的只是我的尸体。”

  “有道理。其实我们住在这里就是两具尸体,”沙扬尼纳说,“我感到小镇是一副刚刚做好的棺材。亲爱的,你想怎么办都行,我听你的。”

  于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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