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线-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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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空中消失了,她才从河里走出来,结果就变成了一个身体健美的窈窕淑女来。害病的藏民们醒来后便纷纷跑到河里洗澡。结果呢?真是太奇了,所有害病的人全都好了。从那以后,每年的‘嘎玛日吉’一出来,人们都要去河里洗澡,代代相传一直沿袭到今天。”
我听得如痴如醉,感叹道:“真是一个美丽的传说。”
珠玛说:“明天到了太阳正中天,我们都来洗澡吧。”
第二天晌午,阿妈说怕曲卧坚朵克的伤口湿水后感染化脓,不让他去河里洗澡,帮着提一桶水回来洗洗手脸就行了。
桑金珠玛悄悄对我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洗。”
于是我跟着珠玛,唤上阿顿木往河的上游走。来到河岸边一处长着一片茂密的一人高的芦苇丛,珠玛说:“就在这里洗吧。你在这头,我在那头,不许偷看呀。”我应着,珠玛就钻进芦苇荡里去了。
阿顿木抖着金黄的绒毛,快活地在河边追逐一群麻雀。我脱衣下河,顿感清凉爽快。芦苇荡那边也传来一阵阵珠玛哗啦啦的水的撩拔声。我很快洗完了澡,上岸来揩净水珠,穿了衬裤坐在芦苇草上晒太阳。
忽然,芦苇荡里扑楞楞飞起两只野雁来,接着珠玛惊叫着赤身祼体地窜出芦苇荡,扑进我怀里。我被她的举动吓蒙了,惊慌地四周张望,竖耳聆听,周围静悄悄的,并无异样。
我说:“珠玛,只是两只野雁被惊飞了,什么也没有。”
珠玛抬起头四处望望,才定下心来。她忽然发觉自己赤祼的模样,刷地脸面通红,羞赤及 地低下头来,乌黑光亮的长发遮住她的脸和前胸。
我被她光洁如玉、嫩若凝脂的肌肤和袅娜优美的风韵惊呆了。我的情绪亢奋起来,情不自禁地捧起她的脸来亲吻。她舒展开玉臂抱住我,温存地闭上了眼睛。我热烈地吻着她弯弯的眉梢,密密的眼睫毛,端庄的鼻子和潮润的嘴唇。她的舌头在我口中舞动如蛇,刺激着我的神经中枢,象注射了致幻药一般恍惚迷离,如坠云端。她微微娇喘着,扭动着如膏如脂般的腰身。我的舌贪婪地舔着她的耳根、脖颈,舔着她的梨花般嫩白的坚挺的丰乳和红梅含苞般的乳头。她的喘息急促起来,浑身象触电般地一阵痉挛,一阵瘫软,嘴里轻轻地呻吟着。我的手指轻如羽毛,小船般地在她波浪涌动的河面划过,停泊在潮湿的柔草茂密的幽谷中。幽谷里温暖而湿润,河水的涟漪从水草间荡漾开来,水草在河的波澜里象水蛇般游戈。我仿佛沉到了河底,既将被窒息。可是这窒息使我超脱,进入一个恍若仙境的世外桃源。那里百鸟喧鸣,百花争妍;高山溪水,阡陌纵横。舒缓流畅、飘逸美妙的天籁之音若隐若现地在空中回旋。我使足了力气在那里奔跑,发泄着蕴藏太久的野性。我终于累了,疲倦地躺倒在一片繁花簇锦的草地上,渐渐睡熟……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有人唤我。睁眼来看,桑金珠玛已穿好了衣袍,正涨着兴奋而羞涩的红脸望着我笑。我也羞怯地穿好衣袍,俩人一时无语,不知说什么好。默默的珠玛站起身独自往回走,我也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回到帐包时,我们看见羊圈前的马桩上拴着一匹高大的杏黄色马。是谁来了呢?我们掀帐帘进去,只见曲卧朵克正陪着一个人坐在土炕上饮酒。
因为猛一进帐里,在阴暗的光线下还看不清那人的面孔,我只随便打着招呼说:“呵,有酒喝,真香啊。”
这时,那个人突然丢下盛酒的碗,跳过来拔出腰间的手枪抵住我的太阳穴,恶狠狠地说:“周劲夫,我是来收你的小命的。”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飞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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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索命枪神
珠玛从我身后转过来,拦在我们中间,惊异而愤怒地问:“你是谁?敢在我家里撒野!”
我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面孔:窄长脸,飞扬眉,双眼炯烔有神。长鹰鼻,薄阔嘴,无胡须,光洁如老黄瓜。戴一顶黄军帽,披一件军棉袄,一身军人打扮。来人正是绰号“狂骡子”的神枪手马金川。
曲卧坚朵克笑呵呵地劝道:“马二哥,收起枪坐下来,咱们好说好商量。”
马金川恶狠狠地说:“商量个屁!现在我就结果他。”
桑金珠玛也不示弱道:“你是吃了豹子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说着去壁毡上取下挂着的双筒猎枪,哗啦推上了子弹,枪口抵住马金川的后腰,说:“你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就打死你!”
大家僵持着。我推开马金川的手枪,朝他轻蔑地一笑,便从容地擦过他的左肩走到土炕边坐下,自斟了半碗酒并呷了一口。不知是因为珠玛刚硬的语锋还是因为我软中带硬的态度,或者曲卧热中有冷的劝说,总之马金川欲意膨胀起来的凶性被镇住了。
马金川感到来硬的不行,只好收起手枪,说:“三弟,老大那里你怎么交待?”
曲卧坦然地说:“二哥,马镇长救我阿妈一命,他的大恩大德我至死不忘。马老大和你我结为兄弟,有难同当,他的事也是我的事。但是劲夫兄救过我两次性命,他的救命之恩,我总不能恩将仇报吧?我不辞劳苦把劲夫兄追得满山跑,现在又带回来了,我已经尽心尽力,做到仁至义尽了,我对得起大哥。我以《大般若金刚经》起誓,我从今以后再也不掺和这件事了,那是大哥和周劲夫之间的个人恩怨。我也不许你在这里杀他,在我的草场子里,我要对他的生命安全负责。”
马金川说:“那好,等他出了帖木里克再说。”
我说:“马金川,我和马卫国只是个人之间的恩怨,与你无关。我只希望我们之间能和平共处,化干戈为玉帛。马卫国的所作所为,你应该清楚;你身为军人出身,应该能够明辨是非善恶,怎能够为虎作伥呢?”
马金川道:“这是我兄弟间的事,不必多说。看在我三弟的份儿上,我今天可以放过你,等你出了帖木里克咱们再走着瞧。”
曲卧便拉了马金川坐下,继续喝酒。我拽了珠玛走出帐包,悄声说:“一定要想办法把马金川灌醉,否则我难以脱身。”
珠玛说:“我这就去找阿妈回来,让她宰只羊来下酒。”
曲卧和马金川喝酒喝到深夜,喝净了一坛子青稞酒。马金川醉了,躺倒便睡。
曲卧拉了我悄声说:“他不会放过你,趁现在他醉着你快动身走吧。我给你画一画去紫金台的路线图。”说着,他拾起一根柴杆在地上画着,说:“往北走十里草地二十里沙漠地,到了昆仑山脚下,可以看见一些坍塌的土坯房,那是马家营,就是当年马步芳的驿站。旁边有一条河沟,叫红柳沟。沿红柳沟向西走四十来里,就能看见沙丘上有一些蘑菇状的沙石,叫鬼城。穿过鬼城走二十里能遇到一条小河,叫尼奔曲河,顺河往山里走,过了雪坂山口,一直走到四周环山的谷地,这就是黄金谷。进了黄金谷,就能看见一座不高的茶褐色土丘在河中心墩着,那就是紫金台。也有人叫它紫金船或叫紫金岛。这条路就是当年马步芳开通的。”
我默默记熟了,又问:“到了紫金台后,找谁呢?”
曲卧从怀中掏出一块椭圆形的碧绿的玉佩,塞进我手心,说:“去野狼窠找马金川的阿大。我和他私交很好,讲义气。在那里很安全,就算马金川去了也不敢放肆。这块玉就是他送给我的,你拿着去见他,保证顺利。”
我匆忙打点行装,背起旅行袋,正准备蹑手蹑脚走出帐房时,忽听到马金川阴沉沉地说:“周老兄要去紫金台吗?我陪你去。”我和曲卧吃了一惊。
原来,狡诈的马金川并没有十分喝醉,而是借酒装疯卖傻,假痴不癫。马金川忽地跳起来,那把十二响匣子枪已指着我的脑门了,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这时,曲卧突然猛地扑向马金川,将他按倒在地毡上,抓住了他握枪的手腕,拼命夺枪。马金川是万没有想到曲卧会来这一招的,尽管他是退役军人,训练有素,可终究抵不住曲卧野牛般的力气。他的手腕被捏得几乎要断了,手枪落在地毡上。
“快去拿绳子来。”曲卧嚷道。我迅速跑出帐包,在羊圈门上解下一条牦牛毛捻成的粗绳,跑回来与曲卧合力将马金川捆住。
马金川一边挣扎一边叫道:“曲卧,你好大胆,看我怎么跟你算帐。”
曲卧说:“二哥,委屈你了。我也是不得已。”说着,他的伤口因用力过猛而剧烈地痛起来。
珠玛和阿妈被吵醒,都过来扶住曲卧。我问:“伤口又疼了吗?”曲卧嚷道:“还不快走,你等什么?”
我迟疑一下,立即背起旅行袋。珠玛抱住我说也要跟我去。曲卧骂道:“你跟着还不够累赘的。”
珠玛默默松了手,她向来是惧怕她哥哥的。我向阿妈和曲卧道了别,匆匆走出帐包。珠玛追出来,说:“我送你一程。”便去解了马棚里的“卓穆琼如”马,又解了马金川的杏黄大马,一并牵过来。
正要策马离去,阿妈包了一包羊肉塞给我,曲卧也忍着痛走出来,双手捧着一条哈达举过头顶递到我面前,我双手接过哈达,说:“曲卧,这礼太重,我承受不起。”
曲卧说:“别废话,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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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鬼城沙暴
骏马在帖木里克草原上疾风般驰骋。清晨的寒风吹拂着我和桑金珠玛的脸。渐渐的太阳升高了。阳光明媚,碧空万里,辽阔的草原碧绿无边,可可西里山脉蜿蜒绵长,布喀达坂峰清晰明朗。
“皑皑雪峰,苍苍祼石;阴阳相交,雪线昭昭”,我又想起了顿巴喇嘛关于“雪线”的偈语,又想起了他的那幅《踏雪寻梅图》,又想起了他佛道里的劝世警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想这一点顿巴想错了,我决不会回头上岸,决不会向黑暗的恶势力低头。阴阳相交,但决不能相融;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分分明明就如雪线昭昭,就如围棋对弈中阴阳交错,转换腾挪,但决不会黑白混淆,是非不明。人生本就是一局棋,面对敌手,胜负难卜;生死大劫,岂能手软;棋入绝境方有妙手回春,人走绝路方显英雄本色。
我正胡思乱想着,忽听桑金珠玛喊道:“劲夫哥,你看,野马群。”
我沿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昆仑山脚下那片开阔的草地上,果然奔腾着一群洪水般的野马。
野马群,这不仅仅是一种感觉,当你们仰首长嘶振鬃电掣的那种雄浑那种洒脱,不曾使历来的壮士骚客为之折腰吗?这不仅仅是一种赞美,当你们疾蹄扬尘执着驰聘的那种气质那种禀性,不曾为人间留下奋勇争先的精神吗?不为富贵淫,不为清贫哀,不为赞叹骄,不为寂寞悲。那铭刻在芳草深处的精灵,那骚动的桀骜不驯的野性;那蕴涵于高贵头颅之中的空灵,那凌驾于飘逸长鬃之上的风韵;那睥睨世俗无视权贵的孤傲,那矢志淡泊无所畏惧的品德,永远是一股刚正不阿英勇顽强遒劲豪爽粗砺清朗的原野风。
我说:“野马是为自由而战的勇士,那种境界,我们凡人望尘莫及。”
珠玛笑问:“你想做一匹野马吗?”
我说:“如果我是一匹野马,早已超脱红尘,进入佛的最高境界了。”
说话间,我们已抵达山脚下,找到了那个叫马家营的地方。几堵坍塌的泥墙半埋在沙漠里,这是青海土皇帝马步芳留下的遗迹,也是他敲骨吸髓榨取沙娃们血汗的历史见证。马家营除了墙根的黑烟尘灰和一些兽骨之外,空无一物。旁边是一条河沟,只有细弱的水在卵石间潺潺流动,这是红柳沟。
我们牵着马沿河沟走了一段路,我说:“珠玛,回去吧。天太晚了你阿妈阿哥要焦急的。”
珠玛握住我的手,眼睛湿润了,半响没有说话,我感到她的手在颤抖,她的心在颤抖。我把她揽在怀里,说:“别担心,我一定能活着回来。”她扑在我怀里嘤嘤地哭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我想起荆柯刺秦皇的故事来,那是一个何等悲壮的场面。但我没那么悲观,我对珠玛自嘲地说:“珠玛,唐僧西天取经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而顿巴喇嘛说我只经过四九三十六难,而且有菩萨保佑,能够劫后余生。你就别担心了。”珠玛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说:“菩萨保佑你。”
我望着依依不舍的珠玛消失在天际边之后,才催动马金川的杏黄大马,沿红柳沟河谷向西奔去。这条河沟约五米宽两米深,蜿蜒曲折伸向前方。两岸是红黄交错的红柳灌木丛,密密扎扎的。偶尔有只受惊扰的野兔从草间窜出,一蹦一跳逃向远方。四周围寂静安谧,没有一丝风声。
天地间只有我孤独一人执着前行。过去是这样,孤独穿越大沙漠、涉过盐碱沼泽地、登攀雪峰山:现在还是这样,仿佛我是这颗星球上唯一的人类。
傍晚,出了红柳沟,远远的我已看见了在绵延起伏的沙漠之中孤立着的鬼城。它被夕阳的余晖笼罩着,披着褐红色神秘的外衣。我调转马头,离开红柳沟,向鬼城方向行进,马蹄踏着沙砾中的红柳枝,嚓嚓作响。
在所有来过这里的人们的心目中阴森恐怖的鬼城渐渐近了。我已清晰地看见了它的本来面目:粗粗细细、参差不齐的几十根柱体栉次鳞比,兀立在波澜起伏的沙漠瀚海之中,象雨后春笋,或象草原上的蘑菇群,或象一片被雷电拦腰击断的树林。这些千奇百怪的柱体在逐渐消失的夕阳中变幻着光怪陆离的神异色彩,桔色变成血色,又变成茶色至棕色、黑色。鬼怪的阴影在几十根柱体上跳跃、腾挪、转换,然后投在沙海里拖长,越拖越长。
这是中国西部特有的雅丹地貌,“雅丹”在维吾尔语中意为“陡壁的险峻小丘”。也称风蚀地貌,由沙砾石沉积生成的岩层被千百年来的狂风暴雪抽打侵蚀,逐渐风化变得瘦骨嶙峋。有的头重脚轻象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