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佛魔间-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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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孟家最小的女儿孟秋雨告诉她的父母,她要去面试市印染厂的服装模特。她觉得自己条件还不错,应该能面上。那个年代大家都还不知道模特具体是干什么,家里人死都不同意,这一份工作做什么都不清楚,而且还要长期呆在那么远的地方,坐火车都要两天,而且听说那里经常吹台风,十几层的楼说卷走就卷走,那不能去,说什么都不能去。可这个女孩子的脾气可真倔啊,她妈把她锁在房间里,她就敲破一块玻璃,愣是跳窗子出去面试去了,跳出来的时候还崴了脚。可这些都阻止不了她,什么能阻止一颗向往花花世界的心呢?这个女孩子识字,并且用她学到的这些字看乱七八糟的书,读了许多关于外面世界的杂志,她有一次在书上看见一个长相迷人的外国女郎穿了一件漂亮的大摆裙子,那是本什么书来着,对,就是服装杂志。放下书,她就想,这条裙子穿在我身上会不会有这么漂亮迷人呢?不为别的,就想试一试。当然,除了裙子,她也看见过别的东西,能让两个相距很远甚至都不在一个城市的人相互通话,这种东西叫大哥大。能让一个人这一个小时还在这里,下一个小时就到了千百里远的地方,这种东西叫飞机。还有各式各样的精巧的小玩意。这些东西在她心里播了一颗种子,让她生出来向往自由世界的念头,不要再窝在这个地方,不要再天天听母亲啰嗦唠叨,这些东西在她心里恣意蔓延,抑制了她心中一切其它念头的生长。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正如她所料,她被录取了,当她走进那间小房间的时候,扫一眼进去应试的人,她就知道。
面试的厂领导要问几个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孟秋雨。
多大了?
十九了
具体身高是多少?
一米七三
体重多少?
60公斤
你觉得你自己能选上吗?
这时她沉默了一会儿,答,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脚怎么回事?
哦,这个,这个是出门时走得急,崴了一下。
我们就这个月就要出发,你那脚能行吗?
行的,请相信我,并不严重,就算一只脚,我也能走。
家里的人竭力反对,她妈甚至威胁她要是真去了就别再回来。
可你见谁能挡住射出的箭矢吗?
她们在厂里接受了短短一周的训练。动身的头一天晚上,她的三个哥哥,65的岁的奶奶和父母看着她清点好行李,放进小箱子里,把厂牌和分发的服装一并小心翼翼收在箱子下面,她们这一趟,得要大半月。厂里面带队的领导说这上半年印出来很多新花色,这些花色做出的衣服很畅销,要趁着这个热乎劲多展一展,还要再看一看经济特区当下流行什么,有什么好的料子,好的印法,也好学一学。当然,去那边一趟可不容易,展完之后玩一玩也是允许的。
孟秋雨揣着她妈给她的100元钱跟着厂里的三位男领导和7个模特一起踏上了去南方的火车,他们中间除了那三位领导,都还是第一回坐火车,新鲜得不得了,刚开始合计的时候都很开心,一路上有说有笑,彼此打趣。可是刚到火车站,心情就像放了气的气球—瘪了。火车站人太多了,到处都是人,上车的时候更恐怖,人们生怕挤不上,便从窗子往里爬,火车上几角旮旯里到处都是人,座椅背上躺着的,地上铺个报纸席地坐着的,厕所边上站着的,更有甚者,躺在座位的底下。孟秋雨那年才19岁,这个一个非常尴尬的年纪,她平常不喜欢别人盯着她看,更讨厌跟异性的肉体上的接触,时下正是盛夏,都穿着短袖长裤,乘客们挨着挤着一堆一堆,车厢里热得要命,空气又厚又浊把人的汗都蒸出来了,可这汗一出就更糟糕,路上要走两天,你能在原地站起来都不错了,想要四处走动走动,想都不要想。只有在停大站的时候起身走一走。有些人热得受不住,便把鞋脱掉扔在旁边,有人作死的挠头,有人咳嗽,咳出什么东西之后,“突”的一声使劲吐出窗外。鼎沸的人声和着各种各样的气味把她推到新生活面前。沿途挂穗的稻田,葱茏的树木和点缀其间的红砖房子,尔后又是挂穗的稻田,葱茏的树木和点缀其间的红砖房子,如此反复,孟秋雨终于睡着了。
她醒过来是同事陈青叫她吃东西,孟秋雨喝了一点水,忍着吃了一块鸡蛋糕就无论如何也吃不下了。带队的领导张天元说,大家忍一忍,明天晚上就到了。陈青是个活泼多话的姑娘,那天她为了好看,穿了一件米黄色的的确良衬衣,此刻已经被蹭得到处都是污渍,暗红色的桑椹汁,黄黄的油星子,还有些不知道是什么,她懊恼的埋怨领导没有提醒她会有这么多人,否则她就会包一块她妈妈收屋子时穿的大黑粗布衫子。她的声音脆生生的,一句一句蹦出来像掉到瓷碗里的钢蹦儿。大家哈哈大笑。
他们是第二天晚上八点钟到H城的,厂里的计划是H城要展一周,G城一周,再去周边的城市转一转,看一看别人的特色。他们在招待所开了7间房,两个女孩子一间,三个男人各一间。孟秋雨跟陈青比较熟,她喜欢这个女孩子说话时候的样子,未语人先笑,非常友好。陈青则喜欢孟秋雨的沉默,她说自己话太多,再来一个话多的,会要吵起来,她喜欢自己讲,不喜欢听别人讲。
当天晚上陈青问她,孟秋雨,明天就要上台了,你害不害怕?
有一点,你呢?
我也是。
万一没有人看怎么办?
陈青噗哧一声笑出来,我不相信,看看我们,看看,个顶个的漂亮,会没有人看?
孟秋雨听她这样说,心里也踏实了不少,关了灯说,那我们早点睡吧,实在是太累了。
第二天早上是被领导的敲门声叫醒的,这几个女孩子前几天晚上太累了,都睡得死死的,他们挨个的喊门,手都拍红了终于都叫了起来。此后把她们领到一个小房间里,里面灯光明亮,有几个打扮新潮的男人女人对着坐着的人的脸上起劲的扑粉描红,哦,原来这里是化妆的地方。看那一排排的刷子,粉扑,各种颜色的腮红眼影,这些女孩子目不暇接,啧啧称赞,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样式的化妆品。孟秋雨也看得惊讶,可是她并不表现出来。
这个男人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酒店的大堂里,他头天晚上喝多了酒,醉得不省人事,宿醉让他头疼不已,腹中空空却没有一点胃口。想下楼去吃些点心,那天刚过10点,酒店的餐饮部挤满了前来喝早茶的客人,他走下电梯,穿过大堂,走到门外,街边的芒果树上挂满了青果,四周都在盖楼,到处都是工地,流动的空气里都是灰尘,那些青溜溜的果实在漫天灰尘里显得灰扑扑的,让人有一种想把它们揪下来扔到垃圾箱的冲动。他手插在口袋里转身进去,一回头就看见了那个女人。她还很年轻,眉目浓重,身姿挺拔,一双眼睛带着羞涩和不知所措的无畏横着扫过来,看见他正打量自己,垂下头,收回目光,复又直视前方,走了出去。这姑娘周身散发的某种东西让他一愣,定定的站在那里想着刚刚她扫过来的眼神。他觉得这姑娘有些面生,他回来已经好几个星期,却从没见过这么一位惹人注目的女人。
这天早晨孟秋雨是陪领导张天元出去会见一位有意购置布料的服装厂商人,他们的需求量很大,厂子里的领导都很重视这件事。这个客人要求张天元带着布版和样衣去见他,最主要的是他要看到真人上身的效果。头天晚上大家都忙到很晚,搬布叠衣服拆台子累得直不起腰,一大早叫都叫不起来。张天元敲到孟秋雨这一间,终于有人开门了。那就走吧!
再见到她是两天之后,在本地一家有名的服装公司的秀场上,他受邀参加。本来没他什么事,他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这个服装厂的老板是他生父的世交,这天本来自己要亲自宴请远道而来的内地的纺织厂的客人,他们先前已经做过好几单大生意。他跟他说,阿邦啊,这家厂子是我重要的客人,请你帮我今天晚上好好招呼啊,阿叔回头再多谢你。陈彦邦到场的时候场上还在走,当天是一场旗袍秀,他看见T台上打头的女孩子披着及腰的头发,穿一件宝蓝的天鹅绒改良旗袍,步履款款,摇曳生姿,她一转身,长头发像黑纱一样笼住他的视线,头顶上的灯光从她瀑布一样的头发上洒下来,那厚厚的一层头发像千万根丝线一样牢牢的裹住了他的视线。
这一天下午孟秋雨突然发起了烧,开始只是头有些晕,昏昏沉沉的,说话带了点鼻音,到了晚上,陈青换好衣服问躺在床上的孟秋雨,你怎么还不准备一下,张主任不是说今天要带我们出去吃饭?
她拨了拨耳朵上的小坠子,问,好看不好看?见她并不答话。
陈青探下身,伸手摸了摸孟秋雨的额头,呀,秋雨你好像有点儿发烧,要不要看看医生去?
孟秋雨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头发被汗粘在脸颊边上,身上的布衫子也湿了,鼻子堵住了,呼吸声重,憋得十分难受。她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等她。
陈青想了一下,觉得感冒并无大碍,吩咐她好好休息,多喝点水,回头给她带一些好吃的回来,关上门就走了。
招待所的门口早已等了好几辆黑色的小轿车。有个穿衬衣的高个子男人站在车门边抽烟,另外几个男人见她们出来了,客客气气的迎上来跟张天元寒暄,那个高个子自顾自的熄了烟头,钻进驾驶座去了。
张天元拍着打头的男人的肩膀说,哟,老袁,你这几个月是到哪儿去了,几次来没看见你?今天是谁这么有面子能把你请出来?
老袁连忙说:“哪里哪里,你看你说的,前几个月去大马了,老板在那新开了家糖厂,以后哇,说不定就不是我跟你们打交道了“
张天元暗自揣摩了一会他的意思,面上笑着说:“好啊,高升了!马来西亚好啊,那我们以后是要找谁联系啊?”
老袁打着哈哈又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今晚是高兴的时候,就不说这些啦”
打头的车里驾驶室的人坐不住了,鸣了好几声喇叭示意要走了,张天元和老张回头望一望,才发现都等了一排车了,连忙安排女孩子们坐了上去。
陈青眼睛尖,头一个钻到了第一辆车里,这辆车比另外几辆都要大,看起来气派,主要是开车的人长得好看,虽然脸上的表情一直都臭。陈彦邦这天晚上心情很不痛快,事实上这一天他都过得不顺利,先是早晨刮胡须的时候不小心在脖子上刮了个口子,然后是上午没有打听到那个漂亮女孩子的出处,下午回家冲凉的时候二楼的热水器又坏了,他只得冲了冷水澡,本来他体格好,冲冷水澡算不得什么,傍晚的时候鼻子居然有点塞,家里的老管家从厨房里端出一小碗凉茶,说,这几天又闷又热,你喝了这碗凉茶再走。陈彦邦系好鞋带站起来说,谢谢,不用了,不是大毛病。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 章
陈青是个机灵的女孩子,你无论什么时候看到她,那明艳艳的笑都挂在脸上。小时候有乞丐上门讨米,她在自家的菜地里拔草,前面的人家见到有要饭的人,关门关得比风还快。她不拒绝,但也不给米,她给人一碗水喝,然后指着隔壁的人家说,你去那一家,他家是粮店的,有钱也有余粮,我家没有,给你碗水润润喉咙吧。
这个女孩子此刻又笑开了,她早就留意到了这个高个子男人,她看到他疲倦而敷衍的笑容。她坐到了副驾座上。这人穿着深蓝色的棉麻衫衣,黑裤子,汲着一双皮拖鞋。她含笑跟他打招呼,说,你的车子真漂亮。男人礼貌的点头致意,面无表情。陈青接着问,你带了雨伞吗?男人终于转过头,说了第一句话:今天不会下雨。陈青不理会他的回答,自顾自的说,这天阴得,今晚上肯定要下雨了。这个男人和女人的心中各有心事。男的心里想的是如何能早早脱身。女人则不同,她心里生出一个绮丽而浪漫的念头。她妈从小就告诉她,男人啊,让你伤心,让你难过,还让你怀孕,是不是好东西?什么东西都比情啊爱啊的来得真,吃到肚子里的东西,戴在手指上的戒指,比那些都靠得住。但是青青啊,男人不喜欢你了,你什么都没有着落了。
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就结束了。陈彦邦频频看表,提前退席,站起来;跟仍在桌上的人说,对不起,大家请慢用,我今晚有推不开的事情,必须要先走了,吃好喝好,不要客气。
走之前特意叫来服务员,当着大家的面说;请把这个房间的单记得我的帐上。
他走后五分钟;这个饭店的酒水经理拿上来一瓶外文包装的酒;青色的透明的瓶子,已经开了,放在装了一小半冰的精致的小木桶里。凉气微微的升上来,厅中央的水晶吊灯投下柔柔的光影,这位妆容齐整神情高傲的中年女经理伸手拿出瓶,倒了一些在一个形状奇怪的透明玻璃瓶子里,那酒的颜色好看,紫红色的液体携着淡淡的酒味飘散在带着甜味的空气里,光闻一闻,仿佛就要醉了。
女孩子们都盯着这位女人的一举一动,临出门的时候,张天元交待,这一次不是去小馆子随便对付,一会儿看着我怎么弄,你们就怎么弄,不要出了洋相惹人笑话。
老袁伸手拿起瓶子来,细细看一看贴在瓶子上的标签。笑了,吐了一口烟圈,说,阿邦是真大方,靓女们多喝一点,对皮肤好。
陈青坐了一会儿,心里说,怎么还不给我们倒酒,这服务员真是不会做事,没见我喝水都喝了一杯了。她吃了一口青菜,味道苦苦的,嘴巴一扁,吐了出了,用掖在胸前的餐巾按了按嘴角,忍不住说,服务员,给我倒一杯酒。
那位经理含笑说,靓女,请等一等,这酒要醒一醒才更有味道。停了一停,又补了一句,一会儿喝的时候不要直接喝下去,在嘴里含一含,用舌头搅一搅,这样才是品酒,跟解渴不一样。
明眼人都听出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这是在教从来没见过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