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佛魔间-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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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碧君同孟建成商量一阵,盘算着小儿子马上就毕业,可以工作挣钱了。大儿子的营生做得好,二儿子自己养活自己也绰绰有余。秋雨这个要求,似乎可以满足。
他们即刻回信,信中问她是否已经考虑清楚,如果已经考虑周全,家里尊重她的决定。并且会给予经济上的支持,又仔细询问了准备在哪里上学。大哥旋即又汇了一笔款子给她。
陈彦邦自香港回到H城时,孟秋雨正在打电话,电话那头惜字如金的房东太太说:“你这种情况想进我们学校,几乎不可能。且不说钱的事情,关键是你没有档案和成绩。基于你这个情况,我看只能在国内学一学语言,再考国外的学校了,当然,如果你经济条件允许的话”
秋雨斟酌着说“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能先做旁听生再考吗?”
对方干脆利落的否定“不行,新生招收都非常严格,怎么会轮得上你”
秋雨颇有些失望的放下电话,回头见到陈彦邦站在自己身后。他问“与谁通电话?”
“房东太太”
“谈些什么?不太高兴是吗?”
她心里翻来覆去的问自己,这件事情为什么不开口找陈彦邦帮忙。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在爱人面前,不想存在不对等的关系。她因此事求了他,他帮了她,就是她欠着他了。她不想欠着谁的情。陈彦邦的也不行。
但这事到这里似乎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她咬了咬嘴唇,说“我想继续念书,房东太太是H城大学的哲学教授,我打电话给她,是想问问,想问问看她能不能帮忙”
陈彦邦凝视着她的脸,脸上的表情像是笑着,又突兀的止住笑容,他盯着她,盯着盯着笑起来:“你啊,你啊,能指望哲学老师吗?为什么不问问我呢?”他手上拿了几本小册子,抬起手,用小册子轻轻扇她的脸“她比我更了解你吗?她对你比我对你好吗?记住咯,不会帮你的人,你永远都不要开口”
陈彦邦这个人的脾气秋雨有时候也摸不透。有时候因为芝麻大的事情较真,想起来,即便三更半夜也要将你摇醒理论。有时候又一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态度,什么都不在乎,由着你的性子来。说好话的时候可能不是真的赞赏你。刁钻刻薄的时候并非真的针对你。
“说吧,想学什么?有什么打算?”陈彦邦在宽大皮摇椅里坐下来,脚搭在茶几上。
她慢慢蹲下来,伏在他膝盖上,“你给我一些意见吧”
“我看不需要,你自己心里不是已经打算好了?我就是自己找上来给你帮忙的”
她在地毯上坐下来,垂首敛眉不说话了。
陈彦邦将扔在桌上的小册子拿过来,翻了翻,说“老实说,我很高兴你能做这个决定,你不适合做模特,这我早知道”
孟秋雨心里挺不痛快,他否定她。但他说的却是事实。陈青喜欢镁光灯,喜欢热闹的,众星捧月的生活。她却不喜欢。起先以为自己没适应这个行业。过了一段日子,仍就不喜欢。已经给了自己机会,再没有起色,就得另寻它处了。这是孟秋雨的处世之道。
她问“为什么?”
“因为你不懂得讨好和奉承”他想了一想,说“学语言吧,学一两门外语,总是有用的,现在开始也不晚,适当的时候想要出国去,我来安排”
他站起来,推门走了出去。
城中报时的大钟准点响起。穿过步履匆忙的人群和春日划破沉闷空气的微风。传到这所房子里,传到她的耳朵里。
陈彦邦做事极有效率,托人找的英文老师第三天上午便站到了凤鸣里9号的雕花门前。小伙子姓余,名宗书。从国外回来,家里原本富足,不料父亲生意失败,家道中落,不得不一边工作,一边开了一家小小的语言培训中心挣些零花钱,来偿还父亲欠下的巨额债务。目前小公司还只有自己一个老师。他本不打算接一对一的课程。来钱太慢。不如开大课挣得多。但陈彦邦给出的薪酬丰厚,他答应了。
他第一次被请进这所宽阔的房子,是在一天前,他从户外阴雨连绵带着潮气的小雨里踏进地面泛着凛凛冷光的房子,半生在富贵里泡过来的他小心翼翼的走路,生怕碰掉任何一件花瓶或看起来不起眼的摆设。一身睡袍的男主人要求他低声说话,不要惊醒他仍在睡梦中的爱人,尽管当时他的声调并不高。男主人让管家将他带到了书房。他没有更衣,在书房见了余宗书。余宗书比他先到一会,独自坐在书房里打量四周,雕工精细的黑胡桃木家具线条柔和美好,家具上的黄铜手柄和深蓝色的丝绒窗帘在水晶灯下闪耀着水波般的光芒,这房间的一切都显沉稳冷静,只有书桌上摆放了一张裱在金色的相框里的照片与这环境格格不入。年轻的女人双手捧脸躺在草地上对着镜头大笑。从他站的角度看不清楚这张照片,他将相框往外推了推。起初余宗书以为,陈彦邦就是学生,问他是否有基本的知识,他开口,操纯正的美国口音。
问余宗书“你是哪所学校毕业的?”
“克拉克大学。”
“哪里人?本地人?”
“是的,陈先生,我父亲原来是东来糖厂的股东”
坐在书桌后的人点点头。“做这一行,经验丰富吗?”
余宗书心里暗自奇怪,男主人看起来年纪轻轻,却不知为何给人沉重的压迫感。与他说话,总有股步步紧逼的意味。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感觉错了。他点点头“当然,陈先生”
陈彦邦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推给对面的男老师“希望她是个聪明的学生,当然,我更希望你是个聪明的老师”语毕,又交待“以后你的薪水会有人结给你,不必找我。”
“好的,谢谢,课程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明天”
课程以每周三次,每次两个课时的速度进行,余宗书称赞她十分有语言天赋,触类旁通。可以再学一门其它的外语,一门课程有些单调。他这样说其实有些私心,倘若能多开一门课,课程时间必会延长,收入也会大大增加。但他也只是试探性的一问,心里没有抱多大的期望。
漂亮的女学生坐在临窗的书桌边,窗沿上摆满怒放的三角梅。紫红的花朵忘我的绽放,在初夏明亮温暖的阳光里摇曳生姿。孟秋雨的脸隐在巨大的花影里。她埋头听写老师读出的生词,有时一刻不停的写出来,有时皱着眉头想一想。上口语课时,她总是能捉住那微妙的语感,读句子腔调拿捏得七八分准确。余宗书十分高兴。脑瓜子灵活,不用费劲的学生总是格外讨人喜欢。女学生的眼睛像雨过放晴的天空,干净又明亮。
他就是这个时候提出建议的。
“我觉得你可以再修一门外语,如果不想再修印欧语系,可以考虑学一门亚州的语言,平衡一下学习英文带来的精神压力”
孟秋雨手指上夹着钢笔,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这样压力会不会太大?我一有精神压力就会吃很多,一吃多就长胖”
余宗书噗哧一下笑了“不会,完全不会,不会影响你英文的学习,第二门外语不主要,一周上两个课时就行了。我们上大学的时候通常都会修两门”
“你们也是修两门?”
“是的”
“我想一想。”
“好的”
“你先生为什么不教你呢?我的意思是,他的英文说得非常地道,一丝口音也没有,为什么不亲自教你呢?”
孟秋雨听到对方称陈彦邦为自己的先生,心里十分高兴,笑了笑说“他忙,性子急,没有耐心,做不了老师”
余宗书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又问“他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他的工作我从不过问,写写报告,预测数字什么的”
“会计师?”
“好像不是”
“精算师?”
“精算师是什么?”
她左手支着头,右手握笔在纸上随意涂抹。仿佛自言自语“他爱抽烟,爱游泳,夜半失眠的时候爱玩飞镖。至于他是做什么的,我一点也不关心。噢,对了!她想了想,“他所有的衣服上都绣着他的名字,就是这个样子的。”她在纸上写下了漂亮的英文花体……L B”
孟秋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嘴角总堆着笑,回忆旁人丝毫不关心的细节,心里像喝过蜜水一样的甜蜜。
余宗书清了清嗓子:“那么,你是想要选择哪一门?法语?拉丁语?日语?这些都很受欢迎”
孟秋雨唔了一声,懒洋洋的说“那就日语吧,我去过一次日本,很喜欢那里的樱花”
陈彦邦鲜少在她上课的时候打扰她。只有一次,他心血来潮,截住要去书房送饮料和甜品的佣人,自己将东西端了上去,顺便看看她上课专心不专心。他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进去,小羊皮拖鞋踩在地毯上一点声音也没有。长长的书桌两头分别坐着学生和老师。这头的学生心无旁骛,低头专心致志的写着什么,那头的老师眼睛却不在学生的课本上,也不在自己面前的课本上,在她脸上。他眼中那显而易见,不加掩饰的温情陈彦邦作为男人,再熟悉不过。
他将玻璃托盘轻轻放在桌子上,在孟秋雨身边悄无声息的坐下来。对面的人仿佛在梦中一样,毫无反应。陈彦邦凑过去,用食指点点她的稿子“这个词拼错了”
年轻的男老师惊如从梦中醒般,迅速将头低下去,翻动书页。漫不经心似的问了一句“写完了吗?”
秋雨站起来将稿子推到对面。
纸上的字体写得越来越小,越来越飘逸。
所有的词语都默写对了,除了最后两个。
cheat,loyalty。
欺骗和忠诚。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1 章
陈彦邦用手推推她的额头,嘴角含笑的揶揄“我说了吧,我说了吧,上课和开车都不能分心,分心必犯错。”
这是多么明显的警告,说者有心,听者也会了意。
此后老师讲课小心翼翼,玩笑话也不讲了,伤感的小爱情故事也从课程上消失。
这天下课后,陈彦邦突然问起“这个老师怎么样?”
秋雨边收拾课本纸笔边回答“挺好的,人和气,没有架子”
陈彦邦失笑“我的意思是,他课上得怎么样”
秋雨如同打开了话匣子“课也上得好,耐心,没什么脾气,嗯。。。上课的内容也丰富,不死板,总是给我讲故事”
“故事?”
“是的,西方的生活习惯,风土人情和一些爱情故事”
“讲爱情故事?”
“是的”
“以后这些课本外的东西,我来教你,你只管问我好了”
“你看笑话书和故事书吗?”
“有时候也看”
“那你都知道些什么好玩的故事?”
“啊,我可以给你讲一讲如何猎杀动物,这是一门大学问呢,你站立的位置,所处的环境,风速,距离,枪型,都要考虑在内啊”
“这是故事吗?”
“是啊,不好玩吗?”
“一~点~都~不~好~玩!”
孟秋雨的离职信交上去,张天元没有批。
这天陈彦邦骑着新买的拉扎雷斯送她去上班。孟秋雨抱怨车子颜色难看。黑乎乎的,半夜骑容易撞车。非让他换个颜色。
张天元接过她递上来的信封,踱到窗边抽了一口烟,在腾起的烟雾中开口“小姑娘啊,你是找到新工作了?”
“没有,主任”
“找到好出路了?”
“不是”
“那是为什么?得,你也别瞒我,是不是陈青拉你走的?上她去的那家?”
孟秋雨头埋得很低,觉得心里挺过意不去。“都不是,主任。我要跟着我男朋友出国念书去了”
张天元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什么?念书?工作得好好的,干嘛回去念书?你听我一句劝,男朋友啊什么的,今天哪里知道明天的事,再说,去国外,你以为国外好混啊,乱着哩!到时候你一个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多凄凉,你说是不是?我看啊,你就这么地,好好上班,我向厂里申请给你适当加些薪水,怎么样?”
秋雨本来就不善于拒绝别人。在家里倒是横得很。别人要稍稍服软,说几句顺坡下驴的话,她到舌头尖尖上的‘不’字就说不出口了。这会儿更是觉得头越埋越低。
“你看看,陈青走了,你再一走,我这儿就真没办法了,退一万步来讲,你最少也得给我几个月缓缓是不是,我得再从家里带人过来,这样你看行不行,你要实在要走,我也不好拦着你,三个月吧,你再在这呆三个月,怎么样?可以不可以?”张天元言语切切的说。
“那好吧”
“你出国的事儿,你家里人知道不知道?”
“知道”
“去哪儿?”
“还没定呢”
“你看,这都没影儿的事,你着什么急一定要辞工作?”
这次谈话的结果,谁都没有说服谁。
孟秋雨从楼上下来,她的情人陈彦邦启动摩托车,油门轰轰作响。她将双手环在他腰间,道路两旁的木棉花盛开在细长的枝条上,像燃烧的火焰。
时间到了H城的六月份,迟到的夏日里,烈阳催开了院落里的杜娟。那看起来脆弱柔软的花朵被阳光穿透,在角落里开得忘乎所以。
陈彦邦的生日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不怎么过生日,对这个日子的概念极为淡薄。并不觉得这是多么重要的值得庆祝的日子。孟秋雨在整理书桌的时候翻到了他的护照,尖叫着说“阿邦,明天是你生日啊!怎么提也不提?”
他窝在沙发里看斯文。赫定的探险小说,正看得起劲,读到探险者在罗布泊楼兰故地发现了无名女氏的墓地。他翻过一页“我不记得了”
“自己生日也不记得?”
“所以你要祝我生日快乐吗?有没有礼物”口气揶揄。脸上有笑容。
“你想要点儿什么?”
他像真的认真思索一般,将书盖在腿上,双手枕着后脑勺。电视里正播放探险节目,走进非州大草原。在草原上奔驰的雄狮将夕阳抛在身后。这时镜头切换,另一头雄狮朝镜头走过来,脖颈上的鬃毛擦过摄影师的镜头。他打了个响指:“我想要头狮子”
秋雨伸手轻拍他的左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