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无-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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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住了,不知该说什么好。马老大回过头来,盯着我的眼睛一字字道:“本来你只是个三流杀手……算了,我看你也不过是个三流杀手的小徒弟,一辈子也许都不会真正杀死一个人,也许衣食不周、三餐不继,可绝对吃得下、睡得着,也许一世平庸无奇,可也平安无事,悠然自得,可现在呢?阴谋、骗局、杀戮、血腥……所有原本永远不会找上你的事情都来了,而且你其实根本跟这一切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不觉得委屈、冤枉?你不恨给你带来这一切的那个人?”
我想了很久,才道:“也许你说得很对,我才是最冤枉的那个人。可是奇怪得很,我真的不恨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尤其是聂小无,他是我最喜欢的人,不,除了师父、师妹、师哥,我最喜欢的就是他了,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他很棒,真的……”
腥风血雨江湖行(2)
马老大默然地立着,跳跃的火光中她的表情仿佛阴晴不定。我顿了顿,继续道:“如果照你这么说,我应该恨的人也不止聂小无一个,还有很多很多,而且其中也应该包括……你吧,可是不管你信不信,我倒不是怕你打我,也不是拍你马屁,我觉得你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很凶,其实人也不错……”
马老大仍不搭腔,许久,方才坐了下来,朝火里丢了根柴,看着我道:“你只提到了师父、师妹、师哥——你是孤儿?”
我点点头,她却笑了,笑容中有一线真诚的温暖。虽然她常常在笑,但多半看起来都很假,连我都看得出来,她的笑映得火光似乎也明亮了些,不过也可能是加了根柴的缘故……我正在胡思乱想,她忽然道:“我也是。”
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另一个孤儿,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傻傻地笑了笑,马老大却低下头不再看我,撩开一只袖子检视着青肿的手腕,我这才想起那骨头粉碎的声音,立刻觉得牙根发酸,头皮发麻,忍不住讷讷问道:“你的手……”
马老大却不当一回事似的,随意看了看就放下了袖子,笑道:“不是第一遭了,放心,半年内准好。”
我伸了伸舌头,天,半年,我生过最大的病也不过在床上躺了三天,而且她娇滴滴的一个女孩子,换了别说小师妹,就算是师哥,也只怕脸都要哭肿了……唉,师妹、师哥,还有师父,照这么看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我的头不觉低了下去。
马老大却站了起来,笑道:“好了,天怕是已经黑了,我出去看看,你好好呆着,莫要乱走乱动。”说罢便飘然向黑洞洞的隧道中掠了出去。
我正目送着她的背影,忽然又看见了她孤零零的一张脸,几乎没吓死,还没反应过来,她已出手如风点了我几处不知什么穴道,笑道:“我虽然有时候确实很凶,不过可真不是什么好人,也不相信世上还有什么好人,哈哈哈哈……”余音未落,人又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只剩脖子能动,怕她再神出鬼没地杀回来被吓死,只好转过头去看着火堆。
真是哭笑不得。
洞里静极了,我脑子里却开始纷乱起来。若换了从前的我,简直要手舞足蹈,谢天谢地了,可天知道,现在我却觉得万分沮丧,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精彩可言,也许马老大说得有道理,平平凡凡过一世也没什么不好……但即使这么想着,对聂小无我仍是全无半分恨意,而且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和他之间的距离好像开始拉近了,倒还有一两分窃喜……想着想着,不觉又睡着了。
恍惚中不知怎的便来到了传说中的华山之巅,而且全天下的杀手都聚集到此,参加由杀手同盟组织的年度考核,真是热闹啊,排队登记的、满头大汗考核中的、脸色发白等着看分数的、光明正大卖零食的、偷偷摸摸卖考官通讯录的、自费前来看热闹的……到处都是人,我被挤得晕头转向,身不由己地随着人群缓缓蠕动,忽然人群变成了人潮,哗啦啦向某处挤去,原来是同盟要公布本次考核评出的年度最佳杀手了,当当当当,他就是:聂——小——无!
人群顿时沸腾了起来,纷纷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笔墨——会画画的都准备画下聂小无的样子,不会画的则准备冲上去找他签名,有人好像还准备了印泥,以防万一抢不着签名至少也抢个手印,这一乱我却不知怎的被挤到了人头之下,什么也看不见,正在着急的时候,忽然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我还以为聂小无要发表演讲,却只听见主考官大声说道:“烤——红——薯!”
?!烤红薯?
难道这届考核是由烤红薯业联合赞助,所以要颁发“烤红薯杯”最佳杀手?我正在诧异,居然真的闻到了浓烈的烤红薯香味,果然让人馋涎欲滴,嗯,肚子也咕咕叫起来……忽然一个哆嗦就醒了过来,原来是马老大笑嘻嘻地举着一个掰开的烤红薯,在我鼻子前晃来晃去。我不好意思地爬起身接过来,心里想着该说句谢谢什么的,嘴巴却忙不迭地先咬了下去,烫得要死又不舍得吐出来,咝咝吸着气,狼狈不已。
马老大哈哈大笑起来,也坐下开始吃她那份,却是拔下了一根发簪一点点挑着吃的,又斯文又轻巧,绝不会烫着嘴,一边吃一边还笑望着我,搞得我十分不好意思,好容易咽下一口,红着脸讪讪道:“红薯烤得好香啊……”
马老大笑道:“那当然,也不看看谁烤的。”
我十分敬佩地道:“想不到‘酒色财气’……”这才想起那三人已经不在,赶忙自己住了口,偷眼看着马老大的脸色。
她的笑容也有些不自然了,却依然笑着,笑着,半晌方道:“‘酒色财气’有什么了不起?躲起来烤红薯的时候也多得是。小子,你且记着,什么‘酒色财气’,什么‘生老病死’,名头越响亮,越古怪,未必见得有如何的本事。”
腥风血雨江湖行(3)
我咋舌道:“这样还叫没本事,那怎样的有本事呢?”
马老大正色道:“像聂小无这样不需要名头的人,才真正可怕。”
我一边吃一边默想,觉得她说得似乎真的有些道理,却说不出是什么道理,不过聂小无这三个看似平淡无奇的字,的确让所有响亮的名头几乎都成了笑话……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我抬头问道:“那为什么那么多人还要与聂小无作对?”
马老大不解道:“那么多人?”
我道:“那天龙五不是说,消息传开,外面来了许多人,只不过后来都被‘生老病死’吓跑了?”
马老大凝神道:“那些人,连‘生老病死’与我们在内,都不过是想浑水摸鱼,捞点好处罢了,真正要与聂小无作对的人,也许比聂小无更神秘,更可怕,谁也莫想真正猜得透,更莫提想见得到。”
我不服气道:“聂小无的确很神秘,却一点也不可怕,我觉得他一定是个极好的人。”
马老大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我半晌,方道:“那我们去找他好不好?”
我差点被一口红薯噎住,惊道:“去……找他?”
马老大点点头,道:“如今我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能保护你我的,只剩下聂小无了。”
我想想也是,总不能在这里吃一辈子红薯。我其实无所谓,但看马老大的样子,是绝不会乐意的,不过人家好歹对我也不错,就听她的也无妨,而且横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到哪里去找他呢?
马老大狡黠地笑道:“其实也不用真的去找,只要让大家都知道我们在找他就可以了,然后自会有人来为我们带路的。”
我啃着红薯皮,听得一头雾水,不过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懒得多想了,便道:“那就听你的好了。”
马老大丢下手里的红薯,笑着跳起来道:“那就走吧。”说罢便提起我的衣领,纵身向外飞掠而去。
我真庆幸自己吃得快,不然又不知要饿到什么时候,亏她只吃了几口,居然又能飞能跑了,只是可惜了她那半个红薯……想着想着,忽然闻到一股生红薯的味道,正在奇怪,黑暗中忽然听到沙沙的石板移动声,马老大提起我,把我从一个狭小冰凉的出口塞了出去。我一伸手便抓到了两个大红薯,这才发觉她竟把我塞进了一个红薯窖,外头有微微的星月光芒透进来,眼睛习惯了便能隐约看到红薯还真不少。
马老大也无声地钻了进来,不知在哪里一摸,石板又沙沙地关上了,她抓起几个红薯随意地在石板上掩了掩,便提起我又要走,我却悄声道:“慢着!”
马老大诧异道:“干吗?”
我悄悄道:“这是个真的红薯窖吗?”
马老大笑道:“当然是真的,你没闻到这些红薯的气味又鲜又腥,都是今年刚收下来的。”
我急道:“那你不把出口遮掩好,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马老大笑道:“掩起来就麻烦了。挖窖子的大爷原本只道这是块挖不透的花岗岩,早不当一回事了。”
我奇道:“那他挖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不小心把机关碰开?”
马老大不耐烦道:“你真是故事听多了。若被他随随便便就碰开了,还叫什么机关?走吧。”说完便抓住了我的腰带。
我忙低叫:“慢着!”
马老大急道:“又怎么了?”
我伸手抓了两个大红薯道:“我要带点干粮。”
因为不能笑出声,所以马老大只能憋着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半晌方道:“傻子,如果出去了还要吃红薯,为何不索性躲在这里踏踏实实吃?快扔下吧!”
我呆呆扔下红薯,她立刻一把拎起了我,笑道:“不许再说‘慢着’了,你就跟我走,听我的吧。”话音未落便轻巧地掠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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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第一课(1)
马老大蹿出红薯窖,未有片刻迟疑,便径直朝一个方向飞掠而去。几下起落后我朝后看看,曙光中隐约可见我们正离开一个村庄,向树林深处奔去。可天快亮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们是从树林深处向外走,转眼来到了一条官道上,前面不远处还有个驿站。
我不禁觉得奇怪,马老大居然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走到官道上来,看样子我们还要到驿站里去。去干什么呢?正想着,只觉她拧身上了一棵大树,直攀到枝叶浓密的深处,才将我放下,轻声道:“你怕不怕高?”
我不怕在空中飞掠,那高度最多不超过墙头或屋顶,是从前常常要爬的,这么高却从未试过,简直不敢往下看,忙道:“怕!”我心想上来之前为何不先问问,这下好了,还得劳你带我下去。
没想到她竟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条绳子,将我拦腰捆在树干上,笑道:“这样就不怕了吧?”
我哭笑不得,只能点点头道:“这样好些……”
她试了试绳结松紧,道:“放心,跌不下去,你在这里等着,莫出声、莫向下看,我片刻就回来。”说完便一纵身,轻飘飘像树叶般落了下去。
我只得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感觉其实是坐在地上,奈何如此高处风还不小,此树虽大,也在风中微微摇动,吓得我心惊胆战,魂不附体。不知过了多久,马老大才悄然出现在身边,解开绳结,用一领斗篷裹住我,然后向下一跃,落到地上我才敢睁开眼睛,发现马老大居然换了一身用白麻布粗针大线地沿着边的黑粗布衣服,头发梳成古怪的式样,鬓边还插了朵白花。
再看看我裹的那领斗篷,居然也是黑粗布沿白边的,忽然觉得有点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正想着,马老大又从草丛里提起个包裹,丢给我道:“去那边树丛后面自己把衣服换了。”
我迟疑着,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忽然笑道:“快呀!难道等着我给你换不成?”说到这里,她脸颊忽然浮起了淡淡红晕,我这才发现她居然好像没有搽脂粉,倒是显得更年轻了,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
马老大见我呆呆看着她,便将包裹直抛过来,啪一声砸在我胸口。我抱住包裹踉跄了几步才站定,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讪讪地去将衣服换了,才发现也是相同的样式,连鞋子都是,直到我从包裹底下翻出一根白麻布带子,想了半天用来系在了腰上,才恍然大悟,原来我们穿的都是孝服,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乔装打扮吧,不过我觉得这身打扮简直比不打扮还要扎眼,真不明白马老大是怎么想的。
我把破烂不堪的旧衣服用包布依旧包好,才披上斗篷走出来,看到马老大也披上了同一样式的斗篷站在路边,身旁居然还多了辆青油小驴车,赶车的坐在车辕上整理缰绳皮鞭,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面目,不过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奇怪的地方。马老大见我走过来,便接过了包裹,拉着我的手上了车,轻声吩咐道:“可以动身了。”驴车便吱呀吱呀地走了起来。
我心里有无数个疑问,却不知道该不该问,该怎么问,正在发闷,马老大忽然拉起了我的手,在我手心写了几个字,可惜我墨水有限,除了“现在”、“你”、“我”、“儿子”之外都不认得,不过把这几个字串起来想了想,仿佛有点明白,又觉得有点不妥,拉过她的手想写给她看,奈何认得的那几个字凑起来也表达不清我的意思,急得头上冒出微汗来。
马老大把手抽了回去,伸出食指,点了点我的嘴唇,然后摇摇手,大概是叫我不要出声的意思。我只好忍住了,捧着下巴呆坐着,随着车行摇摇晃晃。
她却忽然咳了几声清清嗓子,然后开始说起话来,一说还说了一大串什么儿啊娘好命苦什么年纪轻轻守了寡什么叔伯妯娌都来欺负无依无靠只能投奔亲戚什么从此就要在人家屋檐下讨生活……又像自言自语,又像话里有话,语调凄凉悲伤,还带几分市侩与精明,一边说一边又朝我挤眉弄眼,滑稽得很,我好容易才忍住笑,肚皮都憋疼了。
我也明白这是马老大借着假装诉苦,告诉我些乔装打扮的背景资料,顺便安抚我惊疑不定的心绪,免得我不小心露出马脚。可我觉得不妥的不是这些,但我无法接着她的话问,也不会像她这样转弯抹角地说出来,只好郁闷地坐着,不知过了多久,驴车才终于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