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第二十一枚指环-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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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渐离,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眉娘。眉娘。高渐离突然喊了两声,推开我。他说,我不能对不起眉娘。
我失去了重心,跌坐在地上。高渐离却不来扶我,踉跄着逃开。那背影,覆盖了满天的日月光华。
我不甘心。
摆一桌盛大的酒宴,嘉宾只有高渐离。我要酬谢他赐我重生,却还是对那次未完整的拥抱,耿耿于怀。
高渐离,我喜欢你。我端起酒杯,在他面前,一饮而尽。看着他为难的模样,我开始放声大笑。
高渐离,我喜欢你。我反复喊着,执著得可以。
华阳。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你这样,让我心疼。
你有眉娘,又何必心疼我?话出,笑容里,泪洒如雨。
高渐离似乎无动于衷,就那么怔怔地,看我哭,看我笑。我锤打他的胸口,逐渐失去力气。
忽然,一阵眩晕。清醒时,已是在高渐离怀里。华阳,他轻声唤我,你好些了么?
我选择了沉默。
高渐离盯着我,眼神里的心意,说不清。他抬起我的下巴,残余的一颗泪水,从眼角滑到唇边,被他的吻吞噬。
华阳,不能哭,你一哭,我就心碎。他在我耳边低语。我惊疑不定。
莫非心碎,就是爱的表达?否则,他又怎会舍得与我肌肤相亲,极至温存?
我闭上了眼。
那一夜,雷电交加。我在他怀里。什么也不怕。
满情殇
红烛在岸,焰火满天。
精致的铜铃,茉莉一般大小,环在嫁衣的裙摆。动辄有清越之音,细细琐琐。
好一场美,盛世无双。
新娘落下第三颗泪,在绣了丁香的鞋尖。
夫妻,交拜。
我不知道王翦使了什么手段,让父皇下旨赐婚。只知,大秦二十六年的皇榜,召告天下,大将王翦,赐华阳公主为妻。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帝王之女,婚嫁竟然不如民间的女子,难以自主,错付终生。
而高渐离,自从离别后,你去了哪里?
洞房中,满脸胡子的老头,便是父皇为我择的佳婿。原来所谓公主,怎么也比不上他的万里江山,骨肉亲情,何其渺小。
王翦伪装得很恭敬,称我公主,笑容里隐藏不住的猥亵目光,让我做呕。
告诉我高渐离的下落。我的语气冰冷,甚至不愿去看王翦那副丑陋的嘴脸。
公主殿下不知,高渐离如今已是在逃的重犯,皇上悬赏捉拿呢。
话出,我便明白,消失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高渐离,原来生死亦命悬一线。王翦的得意,欲盖弥彰。
我瘫坐在床沿。
公主殿下。门外传来赵高阴阳怪气的声音。那高渐离,卯时已被臣从渭水河上捉回,皇上下旨欲将其施以剜刑,不日他便会是废人一个,臣奉劝公主就此死了那条心,跟王老将军永享荣华。臣也好回宫向皇上复命啊。
滚!我站起来,冲着门外吼。赵高你给我滚!
我没有想到,自己的介入,竟然给高渐离的人生,带来如此残酷的结局。何以爱情,不是至上的灵丹,化险为夷起死回生?
豁然心死。
只是。高渐离,彻夜的缠绵,你不发一言。我在等你放开心事,与我说爱,到如今,始终没有机会。你华丽的乐章,咏叹的,究竟是故去的眉娘,还是我华阳?我想知,不可知。
这将是我毕生的疑惑,和遗憾。
王将军,你我既已是夫妻,为何这交杯酒,你迟迟不与我斟上?我忽然间笑靥如花。仿佛,华阳已死。
可华阳真的死了,就在王翦乐呵呵地去倒交杯酒的时候。我趁机抽出了腰间防身的短剑。明晃晃,直刺进心脏。
王翦吓得脸色发白,我越发笑得花枝乱颤。
华阳已经是高渐离的人,永远不可能背叛他。
我把这样一句话重复了两遍,就不再讲其它,只是怔怔看着血从自己身体里流出来。复原很久的腿,重又无力,我躺在地上。仿佛回到了初遇高渐离的时候,他为我击筑唱曲,青衣素带,深邃的眉眼神色俊朗。一曲《玄鸟》,其轻处,若雪片飘落地面,重时,如骤雨滴打芭蕉……
尾声
赵高撒了一个谎。
华阳公主与王翦成亲时,高渐离尚未被抓获。他在民间,听得百姓传闻,秦始皇的公主大婚。祥和喜庆的气氛,淹没了他颠沛流离之苦。
高渐离又开始击筑。
敲响《玄鸟》的第一个音符,高渐离想起华阳公主,娇弱的,美丽的,偶尔天真,偶尔悲伤。不由得慌了神。
若这大婚的公主,就是华阳,我应当如何?他问自己。
曾经的朝夕相伴,无尽缠绵,一时间收不了口。在空朦的眼帘,在错愕的脑海,在急促的鼻息,在翻飞的指间,全数重演。
回忆里,高渐离流出了平生第一滴眼泪。眉娘死时,他亦不曾。
薄雪
1
母亲叫我薄雪。呼延薄雪。鲜卑族人后裔。辗转流落中原。
中原。风如刀。尘如帐。满天满地都是江湖的纷争。和蔽日的黄沙。寻不见水的清澈。以及和平。
母亲在我十六岁那年去世。她的眼睛。皱纹都来不及生长。便这么闭上。永不睁开。我守着她。拉她的手拼命说话。寒意就在指间传递。那一种冰凉的疏离。我始终都不知该如何哭出来。
她嘴唇的颜色慢慢淡下去。直至惨白。我知道她再不会回来。
给母亲换上最心爱的衣裳。将她埋入黄土。坟前燃一柱香。她便知道我有多么多么的想着。想着她。
她说她会变为尘埃。随我一步又一步走向外面的世界。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我的父亲。伟岸沉稳的鲜卑男子。我未出生他便死去。死于一场奸人的谋害。哭断了母亲的肝肠。她爱他。爱如飞蛾。父亲是火。
母亲想徇情。却终还是活下来。为了孩子。他们的孩子。
然而。母亲再不露笑颜。风华绝代。也如花儿一般凋谢。
我还有一个失散的姐姐。长我三岁。母亲产下我。便带我们离开了草原。丰美的水草在背后。摇摇曳曳。
母亲温柔而牢固地抱着我。贴在心口。姐姐牵着她的衣角。没说过一句话。眼里有恨。却茫然心伤。
我随着她们一路风尘。又哭又笑。丝毫不觉襁褓外面的风雷动。
谁想。途径灵山脚下。迎面急急奔来一群疯狂的难民。其中有衣衫褴褛的一个壮汉。抢母亲手里的包袱。母亲和他争。右手却松了姐姐。
两岁的呼延婕妤。就这么被人流冲散。母亲跌坐在地上。看面前沙土里小小的脚印。心滚入无底的渊。
2
我们在山间的茅屋住下。
这里有葱郁的树。足够让我们的夏天闲适度过。冬天一到。母亲便拿她卖了刺绣的钱添置寒衣。放我的手在她冰凉的手心。彼此身上虽寒。心却温暖。
我们相互深爱。穿过岁月更迭。我们用了十五个年华去等待。等待我的姐姐呼延婕妤。总是期待下一轮晨光。能映射出她的影子。像山涧的溪水那样绵长。
但终究是徒劳。晨光溜了一轮又一轮。任谁都抓不住。
母亲临死前,瘦弱的肩一直在颤抖。似哭泣。又不见泪水出来。她说。我可以去江南。投靠慕容家。若他们念旧情。就说我是呼延婕妤。是慕容家的孩儿指腹为婚的妻子。
妻子。妻子。我如今想起这字眼仍不觉脸红心跳。是否我将像母亲那样。熬羹汤。缝衣裳。把闲散的发梳成髻。温温柔柔侍奉我一世的幸福。
母亲说完。指着门口。眼里有一丝希冀。惊喜。转瞬即逝。
3
一个月之后我看见江南。远离江湖的地方。好比是用水浸泡出来的。锦绣天堂。他们说苏杭苏杭。是江南最美丽的地方。
我不识路。也无心玩耍。我只想快快找到我的夫君家。脱离一场四顾苍茫的绝望。
我走到苏州城繁华的大街。衣衫破旧如乞丐。头发蓬乱。面上还有淤痕。他们便送出鄙夷的神色给我。我问慕容家的所在。他们也嫌弃得不肯和我说一句话。最后还是那个踢石子的垂髫小孩。告诉我。慕容山庄在城外的栖霞岭上。
我顺着高高的石阶。一步一沉重。已是太阳倏忽便要落山的傍晚时光。我的嘴唇裂着。脑子晕眩。我好象听见母亲在耳边。喊。薄雪。薄雪。坚持下去。
我弯着嘴角艰涩地笑。我说我会我会。伸出手去。我想触到母亲。母亲化做的尘埃。
可我还是倒下。像受伤的兔子那样趴着。
视线朦胧。我看见有人俯身唤我。姑娘。姑娘。我看不清他的容貌。只有他腰间的玉佩一晃一晃。像催眠的指针。
我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醒来。我就躺在干净的床铺上。鼻息间有棉絮的清香。我猛地撑起身子从床上跳下来。旁边有正在倒水的女子惊呼一声。姑娘你做什么。
我觉得极其窘迫。我说我满身都是泥土。怕要弄脏你家的床了。
她呵呵地笑。小少爷从门口将你救回来。吩咐我们好好照顾你。你如今算是慕容家的上宾。何以会嫌弃姑娘呢。
少爷?慕容家?我淤积在心里的愁。竟也似懂了她的话。径自蒸发。我想我总算找到了他。不必漂泊。不再无依。隐隐有笑意。
我刚要开口。问那女子有关慕容家少爷的问题。门口又踏进一位和她相同衣着的女子。伏在耳边低语。先前的女子便转过脸来。温和地笑。
她们带我去弥着缭缭烟雾的房间。我看见漂了一层玫瑰花瓣的木桶。还有热气腾腾的水。那样温暖。熏得我心中都出现潮湿的感动。
犹记得儿时。母亲将我赤条条放入木盆。我便调皮地躺着。暖水浸着大半个身子。无须计较酷暑或严冬。笑如葵花。
那么。母亲母亲。你可还在我左右。停于我奔波的肩头。拿双臂维护我彷徨的失措。你可看到。我已把他找到。
4
清晨。白色的信鸽。咕咕叫着。停在山庄后园的屋顶上。慕容锦棠起身推门。腾空的时候如白色的鹤。
取下信鸽脚上的竹筒。他看见熟悉的字迹。传书的人要他去颍川。说七月初八便是约定之期。但他如今抽不开身。难以赴约。便要锦棠代他。将此事妥善处理。
慕容锦棠。慕容山庄的小少爷。谦逊。温和。喜白色。有长而直顺的发。仔细系着。顶上扎月白色镶银边的冠。小巧。又不失气度。
他知道。傅家与慕容家有夙仇。傅家长子傅天冲。死于苏州城外栖霞岭。偏还有慕容家的乌金翠玉剑插在胸口。这便彻底惹恼了傅家。扬言若三个月之内交不出凶手。他们势必与慕容山庄殊死一战。
可惜。至今依然线索渺茫。
慕容锦棠不知道。他这一去。是否能安住傅家人已在弦上的心。但父亲老迈。且是火暴的性子。必不能与傅家好言相商。除了自己。的确已无他人可接手此事。
慕容锦棠将信纸捏在手里。转而便去到父亲的书房。
刚好是薄雪到慕容山庄的第二天。她沉沉睡掉这一路奔波的苦。醒来。便听说慕容少爷将远行。她以为她可以在庄内等。等他归来。将事情毫无隐瞒地告知。
呼延薄雪。呼延婕妤。都任由他的裁决。
但薄雪思前想后。慕容少爷一旦离开。难保庄内的人会对她漠然。从苏州去河南。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路途。母亲用尽她的一生等待姐姐。等来的却是郁郁寡欢。红颜未老。魂断香消。
也许。等待就如毒蛇。让人苍老。让人焚心如火。且看不清前路。
她觉出了又一次的迷茫和可怕。似乎在慕容少爷身边。她才会寻得一份塌实。
5
有的时候。千里迢迢。只为奔赴一场心安。
花前的月。月下的花。风毁雨坠。都希望现世温暖岁月静好。
薄雪于是匆匆往外跑。向下人询问。他们说少爷正在东厢。
薄雪不识得去东厢的路。兜兜转转。好不容易才见两个烫金的大字。慕容锦棠却又没了踪影。
她怕错过。只得到山庄门口。提着裙子咯噔咯噔往石阶下跑。布鞋发出的声音很轻。以至于她总是认为自己太慢。
幸好。马车还在。薄雪便掀开帘子钻进去。看见满车的干粮和衣物。
她想。
她是否该对他。如同母亲对父亲。如同飞蛾。
对烛火。
6
慕容锦棠晚她一步下来。不带任何随从。他坐在马车篷的外板上。挥了鞭子。轻喝一声。驾。马便不急不徐地跑起来。
薄雪的心跳。也不知是因她方才一番急促的奔跑。还是因这慕容家的少爷。此刻仅同她有一帘之隔。她竟张皇。不敢出声。抓着马车的壁。心颠得犹为厉害。
突突如鹿撞。
马车在一间驿站门口停下。薄雪听见慕容锦棠的说话声。
但小二要替他将马车看管。他却拒绝。说。我就拿这满车的东西。换你这儿最好的马。如此繁杂的行李。反而是累赘。
帘子的缝隙里。薄雪看见慕容锦棠的背影。白衣胜雪。黑发如漆。
她的心由紧张转欢喜。
趁着小二领慕容锦棠进店。薄雪偷偷从马车上下来。脚尖着地。如轻软的绵。她生怕慕容锦棠看见她。怕他生气。或者赶走她。
那折磨她很久的仓皇和无助。她不想再次陷入。孤独。
但慕容锦棠是知道的。他必须知道。他有极好的武功。所以当薄雪脚跟落地。慕容锦棠便施施然自驿站大堂里出来。
我认得你。他说。你是我在山庄外面救过的姑娘。为何跟踪我?
薄雪看着他。第一次看清这男子的容貌。浓黑的眉眼。棱角分明的脸。表情似笑非笑。一切都似乎温暖。她觉得温暖。
她说。我要跟着你。
话出。方觉自己态度过暧昧。立时面如火烧。
慕容锦棠很惊讶地笑。他一笑。眼角就露出细细的纹路。衬托他稚气的脸。些微成熟。我有要事办。不能带你。
薄雪怔忡。不知该如何说服。她甚至不知。自己这么跟着慕容锦棠。究竟有多少意义。顾不得许多。慌乱之下她冲口而出。我是婕妤。呼延婕妤。
风起。有初秋的微寒。薄雪就这样不再是自己。为了一个依靠。为了慕容锦棠的收纳。
她住到他隔壁的房间。推开窗户能看见蜿蜒的小道。想着她白日里乘慕容锦棠的马车一路行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