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香煞-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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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现在庄子里的人手比平时要少了七成,除了一些精干的老人,大都随二公子去武昌避难去了。再说,以他们的身手,这个时候也帮不了多大忙……”胡靖庵淡淡道,伸手向内一引,道:“请,少夫人正在恭候各位大驾……”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二公子竟然临危避走,这诺大的起霸山庄现在竟然由一个女子当家做主了。
乔翼见众人神色古怪,晒然一笑,领先而行。
云寄桑和卓安婕走在最後,他见卓安婕神色镇定,便低声问道:“师姐,你知道这位少夫人的来历麽?”
卓安婕淡淡道:“不知道,我为什麽要知道?你对所有女人的事都这麽有兴致麽?”说完,不再理睬他,径自走进去了。
云寄桑微微一愣後,一个人慢慢地走进客厅。这时众人都已坐好,他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正觉尴尬时,任自凝自身後拉出一张椅子,摆在了身边。他忙过去坐下,微微点头向任自凝致谢。任自凝报以木拙地一笑。他知道这位雪雷帮的帮主一向不善言词,也不以为意,很快地扫视了一圈,厅内发现有两个人未曾见过。一位是三十余岁的少妇,身著重孝,容貌清秀,只是脸色带著种病态的苍白。此刻她正坐在主位上,听著胡靖庵一一介绍众人的身份。
另外一人身披黑袍,他的全身,包括手,脸藏在黑袍的阴影中,看不清真实面容,整个人透出一丝阴森诡异的气息。
云寄桑正在猜想这人的身份时,胡靖庵正好已经介绍到他:“各位,这位便是辰州言家的护法高手言森,他也是应庄主之邀而来的。”
众人听了,神色都是一凛。辰州言家以赶尸起家,所擅长的僵尸功是武林中最诡异的武功之一。不过言家弟子一向行踪诡秘,与江湖中人少有来往,不知如何与铁鸿来攀上了交情?
言森见介绍到了自己,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却并不言语。
转眼间众人寒暄已毕,大厅内一时静了下来,等待作为主人的少夫人发话。
静默了片刻,那位少夫人才低声道:“家翁新丧,未亡人心中不安,加之偶感风寒,旧恙之下,身体不适。庄子里的事还是胡总管来操办吧……”说完,缓缓起身,走到顾中南面前,福了一福道:“多谢先生上次的再生之恩……”然後,在丫鬟的陪伴下,进了後堂。
见这情景,众人又是一愣。
胡靖庵拱手苦笑道:“少夫人一向不喜见客,礼数不周之处,各位不要见怪。”
容小盈浅笑道:“这是什麽话,我们这些人和铁庄主是什麽交情。胡总管你太多虑了……”她不仅貌美如花,连声音也甚是明爽动人。
胡靖庵神色一松:“如此靖庵就放心了。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知各位,刚才我去接卓女侠她们时,已经发现了本庄失踪的渡船。冷堡主和白蒲道长都已遭人碎尸夺头,双双遇害,雌雄香煞只怕已经到了……”
大厅内一片静寂。
“这雌雄香煞究竟和冷堡主他们有何深仇大恨,竟然作出此等惨无人道之事?”乔翼沈声道。
“不止是冷堡主,似乎所有遭他们杀害的武林中人个个都是如此下场……”陆边在一边道。
云寄桑望向胡靖庵:“胡总管,你知道自从雌雄香煞出现江湖来,遇害的都是什麽人?”
“这个麽,除了冷堡主的爱女和一些手下,还有武当的几位俗家弟子,此外,苦禅大师的爱徒也遇害了。还有什麽人,我也不清楚了……”
“还有我的干儿子!奶奶的狗屁雌雄香煞,要是让老子逮住,一定剥光了他们装在笼子里游街三日!”金大锺嚷道。
卓安婕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云寄桑心中黯然,这位师姐对他从来没有这种亲昵的神情,总是和他若即若离地保持著距离。她总是象处身云雾之中,让他琢磨不透。
“云少侠,刚才你问胡总管的问题,不知有何深意?”容小盈用轻快的声音问道。
“啊……,是这样,我在猜想凶手的目的。各位不知注意没有,凶手有意挑选冷堡主他们的亲友和门人弟子来行凶,然後再向铁庄主投贴,好将他要杀之人引到起霸山庄来。”
此话一出,厅内人人变色。
“这是何故?雌雄香煞如果要杀我们,分开下手不是容易得多?”陆边变色道。
云寄桑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原因不外乎几个。一,他要杀之人所在的门派实力雄厚,他难以下手。象白蒲道长,终日在武当解剑岩和武当七老修剑。要杀他只能上武当山去,那就要冒极大的风险。所以只能将他引出。其二,他要杀的人行踪不定,难以找到……”说著,他瞄了卓安婕一眼,“其三,起霸山庄对他有特别的意义,所以他选在这里行凶……”
“云少侠所谓特别的意义,所指为何?”胡靖庵惊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也许这里发生了什麽对他们来说重要的事,也许藏著什麽特别之物,也许……他们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的熟悉……”说道“非常的熟悉”时,他的声音变得低微起来。
“当啷!”班戚虎的手微微一颤,茶盏的杯盖发出轻响。
静默了一阵,胡靖庵强笑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已经替各位安排好住处,就请各位早些安息,有什麽事,明天再商量吧……”
众人听了,也只得起身告辞,纷纷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云寄桑出了大厅,放眼望去,只见整个起霸山庄不知何时,已经笼罩在沈沈的夜雾中。腾起的雾气扑面而来,转眼间便将他的脸打湿了。
“胡总管,山庄内总是起这样的雾麽?”他问道。
“不是,但寒露这几天的夜间和黎明却一向雾气浓重,过几天到了寒露的时候,一丈之外,就是举著火把,也不能见人。”胡靖庵解释道。
突然,云寄桑看见一个身披袈裟的高大身影离开众人,向岛北断崖方向行去。
“那不是苦禅大师麽?他怎麽一个人走了?”他诧异地道。
“啊,是。大师和我们庄主是生前至交。这才到断崖上的灵堂里为庄主颂经,超度庄主的英灵……”
“是这样……”
云寄桑轻轻吁了一口气,望著众人的身影一一在浓浓的雾气中隐没。一阵急风吹来,他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寒战……
胡靖庵抬头望著沈沈的天色,喃喃道:“暴风雨要来了……”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呢喃的往生咒在昏黄的灵堂中低低地回响著。
摇曳的烛光中,苦禅大师双手攒动长长的念珠,双唇翕合。一遍又一遍重复著低沈的咒语。巨大的黑色棺椁散发著令人窒息的压抑感,雪白的纱缦在凄厉的吹拂下狂舞著,仿佛被这佛咒注入了灵气,活了过来。
风声越来越急,颂经声却越来越小。
终於,苦禅大师停了下来,漫步来到棺椁边,一言不发盯了它好久,才喃喃道:“善哉,善哉,铁施主,你不知道老衲有多羡慕你,因为你终於从当年的那场冤孽中解脱出去了,而我,唉……”
这一瞬间,他苍老的面庞显得那样的阴郁而无助。
隐约地,急急的风声中透出几声女子轻盈的笑声。
“什麽人!”苦禅猛地转身。
一阵浓郁的香气伴随著难以忍受的腐臭味道在灵堂内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红叶树,杜鹃鸟,罗衫凌乱了。相思花,薄命草,明朝再相邀……”缥缈的歌声如泣如诉,在浓浓的夜雾中出没。
“你……你……”苦禅大师浑身颤抖,语不成声,“不可能,你已经死了,死了……”
“青湳,他说你死了呢……”那是一个温和的男人声音。
突然间,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苦禅大师恐惧的眼神。
霹雳般的雷声中,一只涂著厚厚脂粉的手轻轻推开了灵堂的雕花菱门。
“哗啦……”苦禅大师手中的念珠雨一般洒落满地。
朦胧间,云寄桑发现自己在一片荒野中蹒跚地走著,走著。
到处都是迷茫的雾气。
他感到害怕,大声呼唤著双亲的名字。
然後,他看到一个人弯著腰,在一棵树下铲著什麽。
他走了过去,看到一张熟悉而忧郁的脸。
“爹,你在做什麽?”稚嫩的童音在问。
“种树……”低沈的回答。
“为什麽要在这里种树呢?”
他的父亲没有再说话,一下又一下地铲著土。
黑色的泥土沙沙地在空中飞舞著。
大片大片的红叶从空中落了下来。越级越高,越积越高……
不知什麽时候,父亲已经不见了。
他缓缓走向那堆红叶。
风将一片片红叶吹起,露出了下面的一张双目紧闭的苍白面孔。
那是卓安婕的脸。
他忙俯下身去,大声唤她的名字。
卓安婕的秀目猛地吓大,呆滞的声音从她的唇中吐出:“起煞了……”
“啊!──”他惊叫著醒了过来,然後意识到自己还躺在床上。抬起头,窗外已是天色微明。他摇了摇头,不明白为什麽自己会做这样一个梦。很小的时候,他经常会做那个父亲种树的梦。每次做时,都会从半夜惊醒,然後盯著屋顶直到天明也不敢再睡。拜师後,那个梦已经渐渐不做了。今天,他又旧梦重温,而且又增添了新的恐惧。
他并不喜欢起霸山庄。不知为什麽,自从登上这山庄的第一步起,他便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不安,每个人似乎都是抱著某些目的来这里的。一种难以言喻的诡秘气息正笼罩著整个山庄。他总是感觉到,似乎将要发生某种凄厉的悲剧……
推开窗子,清新的晨雾中扑面而来。他长长伸了个懒腰,心情好了一点,便出了屋。看看天色,应该是卯正。想了想,便漫步向庄北走去。转过几个屋子,踏上了一条青石小道,向朦胧的晨雾中蜿蜒而去。走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听到前面有谈笑声隐约传来,好奇之下,循音而去。却见不远的树荫下,顾中南和方慧汀这一老一少,正弯著腰,在地上起劲地捡著什麽。
他微笑著摇了摇头,走了过去。
两个人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是他,都有些不好意思。顾中南一向显得老成持重,却被这个名义上的师弟撞到和小孩子泡在一起,难免尴尬。方慧汀则是因为在地上趴得太久太专注,弄得满脸满衣的泥土,脏得象只小花狗。
“是云贤弟啊,方姑娘是在帮我采草药……”顾中南恢复过来,解释道。
方慧汀也兴奋地道:“是啊,云大哥,我们采了不少草药呢,你看,这是红马桑,这个是墨香,这个是铁梳子,好玩吧?这个更有趣,叫露水一颗珠……”
看著顾中南在一边捻须微笑,便知道这个可爱的女孩著实跟他学了不少东西。
“你们采了多久了?”他问方慧汀道。
“大半个时辰了,看,有这麽多!”她夸张地举起一只装得满满地大箩筐。
云寄桑忍住笑又问顾中南:“起霸山庄盛产草药麽?”
“那倒不是,这些草药,大都是我让铁庄主种的……”看著云寄桑诧异的样子,顾中南解释道,“少夫人的病经常会需要的新采的草药,虽然岳阳的药店称得上应有尽有,但再药店卖的毕竟不如自家种的新鲜,所以我才让铁庄主在这庄内遍植草药,以备不时之需。”
“那也不用顾先生亲自来采药麽,让庄里的人帮著做好了……”云寄桑笑道。
“寄桑此言差矣,采药可不是小道,有些中草药,如铃兰,不可过量采集,久贮便易失效。采集地上部份看要留根,一般要采大留小,采密留稀,如此种种,那些外行人如何晓得。”顾中南不以为然地道,“装错了药,把禁忌之药混装在一起,更是危险。所谓丁香莫与郁金见,牙硝难合荆三棱;川乌草乌不顺犀,人参最怕五灵脂;又所谓……”他平时一副沈默寡言地样子,一谈起中药来,顿时滔滔不绝起来。
云寄桑见了,忙岔开话题道:“寄桑知道了,我看你们继续采吧,我到别处转转……”
“我们正好采得也差不多了,要离开呢,对了,顾先生说要去庄北崖上采一种红芽草,最是好看不过,你陪我们去好了……”不由分说,拉著他的手就象庄北走去。
被她柔软的小手这样拉著,云寄桑颇为尴尬。但看著她漫无心机的样子,又觉得这样挣开反倒落了痕迹,无奈下只得由她去了。
顾中南看著他们的年轻的背影,微笑著摇了摇头,提起药箱跟在了後面。
没走几步,正撞见卓安婕背著长剑,提著酒葫芦,洋洋洒洒地从迎面的雾气中走了过来。看到他们,先是一愣,随即唇边泛出一抹笑意。
云寄桑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撞到她,望了望方慧汀拉著自己的手,心中暗惊,忙道:“师姐……”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麽,方慧汀已经在一边叫道:“卓姐姐,你也陪阿汀去崖上采药吧?我和云大哥都去,还有顾先生……”
卓安婕斜斜望了他们一眼,摇头道:“我不去了,你们去吧。”说著举起葫芦喝了一口。
“卓姑娘,清晨饮酒,伤心败血,实乃大害啊……”顾中南忍不住道。
“多谢顾先生提点,安婕知道了……”卓安婕嫣然一笑,转身去了。
云寄桑暗暗摇头,心知这位师姐决不会把顾中南的话放在心上。果然,卓安婕才走出几步,便举起葫芦又是一口。
顾中南叹了口气道:“年少无知,年少无知啊……”一边摇头,一边向前走去。
想是被卓安婕的行径气到了,他步子迈得飞快。云寄桑和方慧汀带著诺大的一个箩筐,渐渐地有些跟不上他,一会儿功夫,便拉下了百丈之遥。
转过一个山坳,那道高耸的悬崖便在眼前了,一条曲折的小径依著山势通向崖顶。一座飞檐画壁,颇具气势的庙宇在崖上巍然耸立,想必便是停放铁鸿来棺椁的宗庙了。
忽然,他们发现顾中南的身子突然停了一下,然後弯下腰去,从地上的草丛中拾起了一样东西。不过他背对著他们,看不清楚他拾起的到底是什麽。
“顾先生又找到草药啦!”方慧汀喜道。
虽然隔著薄薄的晨雾,云寄桑却发现顾中南的背影还在微微颤抖。
“顾先生,怎麽啦?”他大声唤道。
顾中